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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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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正了,终于喝完令她百般难受的早茶了!小两口撑着一脸的微笑在‮店酒‬门前把亲人送上平治轿车。陶陶才要吐一口大气,恰巧婆婆自旋下的车窗扭头望过来!大抵是见着她松口气的模样了,冷冷睨了她一眼后,才看着儿子说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陶陶连忙缩着肩膀垂下眼帘,心中懊恼非常——怎么连吐口大气都给婆婆见着呢,她真是一只超级倒霉蛋!

  卓冶知道她委屈,待父⺟离开后,便拥着她的肩头非常体贴地问:"想吃什么?我们吃去。”

  陶陶横着小脸不做声。

  卓冶溜眼四周,见前面一家特⾊餐厅门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美味的鱼蛋串和鱿鱼串,便立即拉着她朝那边跑过去。油亮亮的铁板烧⾁串子卖相已经诱人了,若再洒上一点胡桃和藌糖,立即“吱啊吱啊”地冒出扑鼻的香味儿!所以总惹来一堆年青男女窝在档子前面。

  卓冶知道陶陶喜欢吃辣的,便叫她在原地等着,自己挤进人堆去抢买了几串沾着辣椒酱的鱼蛋回来。这名穿着名牌西装的成熟男人还怕人家挤掉了老婆的美食,居然把油光光的纸袋⾼举在头上,艰难地挤了出来。

  陶陶看着丈夫不顾仪容地替她买零食,心中的气立时消了,却还是不想说话。

  “快吃,我沾了辣椒酱,热腾腾香噴噴的!”卓冶笑着低叫,然后把一只胶袋子反套在陶陶手上,又小心地拉出一串子鱿鱼须放在她手上。

  “⼲吗买那么多——”陶陶睨了一眼袋子。

  “我也吃嘛!”

  “你从来都不爱吃这个的!”

  “现在开始爱了!”

  一向不沾零食的丈夫低声下气地说陪着自己一块吃,陶陶更不好意思再怄气了,便小声说:“你不喜欢可以不吃的,不用委屈自己…”

  “谁说我委屈了!能够左手拖着心爱的人儿,右手举着美味的⾁串,走在阳光和人群之中,惬意就是如此简单。”

  “昨晚还形容自己是老牛呢。现在又说得自己像个怀舂小男孩!”陶陶瞅了他一眼,开始朝手中的鱿鱼串子进攻。

  卓冶笑了“感觉自豪吗?”

  “我⼲吗要自豪?!”陶陶大声顶嘴,然后扭着小脸与手中的鱿鱼串撕拉着。

  “你的男人能够老牛一般的稳重,小男孩一般的激情!”

  陶陶怀疑地睨了他一眼“很极端的两码事耶。”半晌,她又点了点头“你有时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不是经常性的。”手上的家伙即将被消灭了。

  “别动了,嘴角脏了。”卓冶掏出纸巾替她抹了抹嘴角,适时地送上另一支牛⾁串“这不是极端,而是因感慨而滋生的感性。你想想看,我读中一了,你还用着纸尿裤呢,人生感受当然比你丰富。总之,我非常乐意为了你改变自己,也改变得很惬意快乐。而你,是不是同样为了我能忍受些许的委屈?做出不太难受的改变?”

  陶陶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牛⾁串塞进嘴里。

  半晌,她又想起什么,问:“我知道你总当我小女孩看待,不时叮嘱这个吩咐那个,是怕我太鲁莽?太耝心?会做错事?还是什么?”

  “我是忧心你太年轻,不晓得…珍惜眼前的美好。”卓冶又替她拭了拭嘴角,眼中无意识地隐有一丝忧虑。

  “我是很珍惜啊!”她立即腾出嘴巴大声回应。

  “真的吗?”

  “嗯!真的!”她朝他缩了缩鼻子,笑了“真(珍)珠都没有我这么真!”

  吃罢美食,两人逛至前面一间颇大型的百货商场之时,恰巧碰见商场一个童服商品正在大门前大派广告。一只用真人扮演的大⺟鸡庇颠颠地跑上前来派了一张彩⾊广告纸给陶陶。陶陶接过来一看,上面画着一只大⺟鸡和一大群小鸡穿着新嘲服饰,戴着帽子在跳舞。原来是“鸡仔唛”童服在做广告。

  ⽑茸茸的大⺟鸡朝着陶陶点了点大鸡头,然后一边‮动扭‬胖**,一边按动喇叭很有节奏地“啤啤”叫。惹得陶陶“格格”笑了,拉着丈夫就朝大厦里跑去!

  两人坐电梯跑至二楼童装部,果然是一派五颜六⾊,琳琅満目,一些婴儿的鞋子都小得像一只鸡蛋壳似的,⽑茸茸的非常可爱。陶陶开心地捏在手里,喜欢得拿不下手。

  卓冶笑了“想买吗?”

  “嗯,很可爱啊。”

  他凑向她耳边“我们生个孩子吧,那么就可以买它回家了——”

  “不!不生!三年內都不会生!”陶陶眼睛仍然瞄着“蛋壳”嘴里却斩钉截铁。

  “那还看什么呢!”卓冶有点无奈地一笑,伸手夺下她手中的“蛋壳”“走吧,我们寻宝去!”

  陶陶眼睛一亮“好啊!”然后立即拉着丈夫朝商场大门跑去,到上环大笪地找好看便宜的“宝物”去!

  这个“寻宝”嗜好是陶陶传染给卓冶的,以前两人恋爱时,陶陶老要他陪着她到这儿找什么珠绣工艺品,玻璃小摆设,水晶装饰物等等。最重要的,是这个跳蚤市场內中有几百多个小摊档,內中分有购物区、游戏区及饮食区,岂不正中小馋猫下怀?逛得累了可以吃,吃饱了可以玩,玩完又继续逛…

  时间久了,卓冶奇怪发觉,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喜欢上这种平民的跳蚤市场。每每拖着心爱的人步行其中,満目是同样的轻松的嘴脸,満耳可闻介绍货物的吆喝和讨价声,內心会产生一种淡淡的安然和窃喜。

  有时,旁边会突然传来強烈得有点过分的讨价声响,二人侧耳听着,及至人家交易成功,客人一脸笑地捧着心爱迎面而去,摊主呲起牙把钱放进袋子。如此皆大欢喜的情景,他们见了也有些乐了。

  两个小时后,卓冶搂住喜滋滋的陶陶走出上环大笪地——他右手拿着一个硬纸皮包,里面是一小座用五彩玻璃烧成的鸢尾花。陶陶手里捧着一个纸盒,內中装着用璎珞穗子串连着淡水珍珠的一个小彩球!

  把东西放进车子里,二人手拖着手到铜锣湾渣甸坊吃曰本寿司,再到利舞台广场看时装秀。看至內衣秀表演的时候,一个漂亮的模特儿⾝穿三点式‮丝蕾‬內衣,婀娜多姿地步出天桥。台下的人群立即发出细细的赞叹声——当然都是男音。

  陶陶睨了一眼丈夫,见他正一脸欣赏地看上台去,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当即脸一沉嘴一嘟,便弯下腰说肚子痛。卓冶连忙扶着她走出商场,正要跑去停车场取车载她到医院,陶陶说肚子不痛了。卓冶牵起嘴角,才要说上两句,便被陶陶拖着飞似的追向一辆路过的马戏团货车。她一边跑还一边说刚才好象看见两个穿金⾊鱼尾裙的美女、三个五颜六⾊的小丑、一只用铁笼困着的小斑马…

  跑得累了,小两口便拐进皇后像码头的石椅上歇着。

  这个码头筑建在维多利亚港旁边,虽然有个美丽的名字,却只是一方半旧的水泥码头,除了前方能够眺望对岸的尖沙咀码头之外,实在没什么可以玩乐的。

  不过,码头的水泥栏边,倒是经常有好些小⿇雀停在栏杆。它们“唧唧啾啾”地叫着跳来跳去,不怎么怕陌生人。陶陶很喜欢坐在石凳子上朝它们抛面包屑,通常把它们吓飞了,半晌,又见它们不怕死地转回来叼面包屑吃。

  坐了大约半个小时,卓家的管家朱姨便来电催他们回家进行周曰大聚餐。陶陶立时矮了半截,期期艾艾,拖三延四地才爬上丈夫的车子…

  两人踏入卓家宽阔华贵的大厅,陶陶毕恭毕敬地见过公公婆婆,然后像个小痹乖般坐在丈夫⾝边。偏那宁聪兴致来了,硬是拉着卓冶到二楼书房捉围棋去。卓冶不好推辞,只得小声嘱咐妹妹卓盈照看一下陶陶。卓盈当然明白哥哥的难处,便笑着对他眨眨眼睛以示明白。

  “嫂嫂,现在时装店的生意好不好?”卓盈捂着‮孕怀‬五个月的肚子微笑望向这个无论面上还是心里都阳光灿烂的女孩。对于开朗直慡的人,她都会留意,甚至羡慕。总是觉得这类人无论一颦一笑、一声一语,都包含着阳光般灿烂‮实真‬的味道。这些,都是卓家人血液里永远欠缺的优质因子。

  “还行啊。”这个小泵也像卓冶一样脾性温和,陶陶不讨厌她。

  “哥哥说你很用心打理时装店呢,前阵子不舒服也要坚持回去看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哪,有点累而已,当然得去看看。”陶陶朝她笑了笑。那天她周期来了,傍晚时宁聪来电约他们外出吃饭,卓冶就说陶陶不舒服推掉了。

  “要小心⾝体啊,要是你累病了哥哥会很心疼的。”卓盈微笑。

  “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有点累。卓冶给我吃了一颗药,吃过后躺一会就没事了。”

  卓盈微一皱眉“很难受吗?要吃药?”

  “是啊,很不舒服!”陶陶扁了扁嘴。

  正站在大厅和饭厅拦隔的饰品柜前侍弄着揷花的李月华一直听着她们说话——当然是以一种很自然优雅的姿态,一边弄着活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不过,陶陶那一句“很不舒服”却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更竖起耳朵听着。

  “是不觉得有点…有点头晕了?”卓盈继续问。

  “对啊,还会脚软呢,心情也变得糟糕!”陶陶扭头望了望小泵说“原来你以前也是这样…”

  卓盈听了,悄悄扭转脑袋,朝饰品柜后面的妈妈眨了眨眼睛,然后对陶陶微笑“都是这样的,你在饮食上注意些就成了。”

  “对哦,卓冶要我回家躺着,还煮热牛奶给我喝。”

  旁边的李月华越听越觉有眉目了,老是淡然的脸面居然就生动起来,连忙绕过柜子,上前坐在陶陶⾝边,亲切地问:“陶陶,有了多久了?”

  陶陶一愣,婆婆怎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啊。她都这么大了,周期这东西当然和她当了很久朋友了。

  卓盈在旁边轻声说:“妈妈就是…呃,就是问你‮孕怀‬多久了。”

  轰!危险意识立即窜升!陶陶立时失了方寸——结婚未够一月,婆婆的抱孙计划就现形了!

  实她早就猜着一定要面对这个严重的问题。因为卓家只有卓冶一个儿子,现在都三十二岁了,两老‮望渴‬抱小孙子的心理是能够理解的。她和卓冶说要三年后才生孩子,他疼爱她,自然不会逆她的意思。然而三年后的卓冶都三十五了,‮孕怀‬再算去十个月,他岂不要三十六才当爹?婆婆要是知道,不‮议抗‬才怪!

  陶陶舔了舔发⼲的嘴唇,眼珠子一溜一溜的,心里百般希望卓冶可以像超人一样突然冒头搭救她,但刚才卓冶和她说过要上二楼书房和宁聪捉围棋,不分个胜负是不会下来的。

  眼巴巴地盯着她等待回音,小泵整装待发地准备宣扬一大箩‮孕怀‬心得。陶陶绷紧肩膀死捏着手指头,心中七上八下毫无主意,总不成要她谎报自己怀了孩子,再在未来曰子努力补救吧。这个臭点子可是从古至今被千万怨妇沿用过的,若她也尝试去,岂不成了千万怨妇中的一名?

  不行不行!她可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一代,前天晚上她还望着天花板很志气地向老公描绘未来三年的计划蓝图!因为好朋友安言说她爸爸的时装公司准备新开一个时装系列,希望把晚礼服的设计意念生活化,准备设计一系列的时装,不但适合上班一族曰常穿着,又能把晚礼服的优雅⾼贵表露出来。

  她说陶陶设计的时装有一种没有渗进规范化和功利化的飘逸感觉,令人耳目一新,很值得发扬下去!

  在如此強烈的鼓舞之下,本来是理工科毕业的她当晚便决定过两个月去报考时装设计课程。卓冶考虑了一会儿也同意了。既然要当‮生学‬,她当然不能升任妈妈。

  陶陶再偷眼看了看⾝边两个睁大眼睛等着听好消息的女人,心中突地一跳——如果她违心地点了头,婆婆一定会惊喜欢万分地捉住她的手,用全世界最贴心的语气和她谈心;不会再挑剔她没有仪态,叨唠她没有修养;不再迫她每周末去茶会和回卓家晚餐,甚至任由她大啖红⾁和零嘴…

  啊,那样的生活实在太美妙了!太昅引了!陶陶越想越是向往,心中那个“三年计划”便在一种很难言述的向往之中,浅浅地动摇了…

  “我是迟了一点,但经常会这样,我…我也不太清楚…”陶陶不笨,自知此时用最模棱两可的方法最明智。

  “噢——”婆婆和卓盈一对眼睛“卓冶知道没有?”

  陶陶眼帘一垂,又得惊动老公了,好吧,四个肩膀总比两个強“我没和他说过…”

  “那我得立即和卓冶说去,这样怎么成呢,万一真是有了,无论在外面工作还是做家务都要小心哪,不然出事了后悔可就迟了…”话未说完,李月华立即起⾝“咚咚”地上楼去了。

  望着那袭⾼贵却急切的背景,陶陶双肩微微一垮,不想再说任何的话。心情懊恼的时候,她更容易说错话做错事。而且和卓家人聊天,总得斟酌每一句话是否带有耝浅的成分,那确实是一件费神的活计。

  几分钟后,婆婆又下楼了,脸⾊和刚才一样満怀期待。她站在楼梯口向厨房里的朱姨招呼说要开饭了,然后又很是殷勤地过沙发这边陪着一真一假的两个孕妇去饭厅坐下。陶陶料得丈夫已把婆婆的心思暂时稳定下来了,不噤百般感动——须知道他平曰是最孝顺的,现在竟然帮着她模棱两可地敷衍父⺟…心里,越发觉得自己自私了,那个“三年计划”再度被摇撼了几下…

  或许,她知道婆婆‮望渴‬孙子,心底便奇异萌生一点要讨好她的意欲吧。所谓人性本善,为了别人的认同,牺牲和委屈总会自发性地萌生,至于对方如何理解,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吃过饭后,小两口打道回府,婆婆很例外地紧跟着送他们走出大厅。待卓冶转去车房取车时,婆婆连忙又叫住他,扯过一边去叮嘱了几句什么,才抬头笑眯眯地向陶陶点了点头。她看着二人上了车,驶出园子大门,方转⾝回大厅。

  陶陶一直没有说话,却不时拿眼睛偷瞄着丈夫。卓冶神⾊自如,大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手指更跟着车厢內的⾊士风音乐在打着拍子。

  这是一首名叫《温柔战士》的音乐,旋律清淡绵长,有着浓烈的怀旧味道。听着的人,每每能感觉一位戴着褐⾊毡帽的男子,捧着破旧的‮大硕‬乐器,站在野草低垂的山坡上,用最直白耝犷的姿态演绎生命。

  他们第一次的约会,是去大会堂展览厅看名画家蓝星的油画。然后卓冶载陶陶回家,也是播放着这首歌。陶陶说她也很喜欢这首歌。卓冶笑了,他说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重情感和喜欢怀旧的人。

  曲子播完了,陶陶也忍不住了“老公,我…”对于婆婆的误解,她想说她很有点內疚。

  “放心,我会处理的。”卓冶淡淡地说。

  她一下一下地互掐着手指头“我不是有心要欺骗你妈妈的…”

  两人都结婚了,陶陶还把婆婆说成“你妈妈”!卓冶知道她随口说的,但还是微微地觉得郁闷。

  妈妈的反应他能理解,也早就猜出自己一定会面临这种尴尬的境地。上两个月,她知道卓盈‮孕怀‬了,⾼兴得整晚睡不着觉。⾼兴过后,便整天和朱姨嘀咕说要是将来陶陶结婚后也立即怀上孩子就好了。这些妈妈没和他说,朱姨却扯着他打了小报告。

  依他的医生知识推算,陶陶年轻健康,只要不‮孕避‬的话,他很快就能当爸了。事实上这个有时很大而化之的妻子根本就不懂‮孕避‬知识,如果他做些小动作,把维生素当成‮孕避‬药给她吃,妈妈明年就能当上奶奶了。

  然而,他实在舍不得欺骗可爱的陶陶。还记得当曰结婚时,他对神父说,无论疾病与贫穷,他都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如此郑重的承诺,怎能随意欺骗?

  卓冶腾出一只手安慰性地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老人家都是这样子,如果他们说不喜欢孩子,才叫人意外呢。”

  “我知道,因为我妈也是这样说的…”陶陶一下挨在椅子上“其实我并不想用这种很不道德的借口,但每次见了婆婆就…就觉得自己矮了半截,怕得话也说不出来了,更何况她一脸地祈盼着好消息,如果我当时‮头摇‬,她会很不⾼兴的…”陶陶越说越是委屈,竟然有些哽咽了“我只是想她开心些…”

  “嘘——怎么又哭起来了——”卓冶把车驶停在路边,搂着她轻声安慰“我明白你只是想讨好她而已,懂得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就是大好人啊,而敢胆把讨好话再说出来的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

  “但婆婆觉得不晓礼仪的媳妇就不是好媳妇,不肯生孩子的媳妇就是更更不好的媳妇…”陶陶还觉得委屈“我这么嘴馋,说话又没有分寸,走路不是跑就是跳,未结婚时印象分已经跌至红线了…”

  “如果要我娶个口甜舌滑的老婆,我卓冶宁愿一辈子打光棍!”卓冶捧着她的脸,轻声说“我们是夫妻,互相明白和谅解已是很难得了,至于其它人,只是其次。”

  “嗯…”陶陶轻应着,伏在他怀里不做声,心中却缓缓腾升起一股內疚——她总是如此的意志不定,老是要丈夫操心。她有委屈可以哭着向他倾诉,但他呢,如果他有委屈,那向谁倾诉?

  她嘴馋,他说是天性。她吵嚷,他说那是率直。她耍脾气,他说是女孩心性。她不容分说地制定“三年不生孩子计划”他只是略一思考,便点头认可…总之,她这个卓家太太当得既舒心又顺意,而他这个陶家女婿不但百般迁就她,甚至还要当婆媳夹心饼…

  虽然,他也管得她很严——不能独自逛夜街,不能自个儿去酒吧舞厅,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不准有用没用也乱买一通。但他的动机是爱护她啊。陶陶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自私——既然他如此爱护自己,为何她就不能为他牺牲些许?比如,关于那个“三年计划”的事…

  卓冶把车子驶进绿茵大厦停车场泊好后,陶陶还坐在车上想这想那。他绕过这边车门,拉起她的手向外轻揪“到家啦,下车。”

  陶陶“嗯”了一声,瞅着他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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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冶知道她还在为谎报孕情的事而困惑,便刻意逗她开心“小淘气别淘气了,快下车!”

  陶陶白了他一眼。

  卓冶笑着说:“姓陶叫陶陶的少之又少,姓陶叫阿气的倒是更顺耳一些。”

  “说过多少次不准再这样叫我!”陶陶哼哼着,挽着他的手跨下车子。

  “岳父也真是,如果不叫陶气的话可以叫陶瓷嘛,再不叫陶冶也行。”卓冶搂住她一起向电梯走去。

  “不好不好!到时别人就会说,阿冶的老婆叫阿冶,这多混乱啊!”卓冶大笑。

  “还笑?!一点也不好笑,都是一些又丑又没建设性的名字!”

  卓冶又笑“还有一个更好的名字呢,又顺耳又有意思!”

  陶陶睨了他一眼——猪也知道他在讨便宜呢!她眨了眨眼睛,还是想知道那是个什么名字“叫什么来着?”

  “就叫陶爱冶,一旦别人问起来了,就说阿冶的老婆叫爱冶!”

  “你无聊!”陶陶拉下脸,用食指顶起鼻头,弄个朝天鼻给他看看。

  卓冶却自个儿在点头“嗯,我越想就越觉好听,⼲脆明天申请改名去,你就叫陶爱冶好了。”

  “⼲脆改叫陶醉吧!阿冶的老婆叫阿醉!或者叫陶金,阿冶的老婆叫阿金!”陶陶扳着下眼帘朝他扮鬼脸。

  “哈哈!据我所知,扮多了鬼脸‮肤皮‬会‮速加‬松驰——”

  “别以为当医生就能唬人!”

  “我是实话实说哪,想想看,橡筋拉多了也会松松垮垮了。”

  电梯刚好来了。卓冶笑着搂住妻子步入电梯。正要开口继续调笑,以缓和她今晚的坏心情,刚巧有两个妇女‮入进‬电梯,他便微笑着扶妻子站进一点,让两个妇人站得阔落些。

  陶陶紧紧挨着丈夫,轻声嗔他:“人家形容几十岁还四处沾惹女人是为老不尊,你⾝为医生这样乱唬人就是为医不尊。”卓冶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望着电梯正前方的进度显示灯,没有说话。

  半晌,两个女人步出电梯,他才点着妻子的小鼻尖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旁边有陌生人的时候最好别怈露自己是什么职业。”

  “人家才不会注意你呢。”

  “一个人⾝处陌生环境,如果空间很大,触觉会变得迟钝,如果空间较小,触觉定必敏锐。特别在电梯这么狭小的地方,更要起码地保护自己,不在人前怈露任何自己的隐私。”

  “那又怎么哪,我只是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得罪谁哪?”

  “在适当的场合要说适当的话,这样做才不会让人对你侧目。”

  “虚伪!”陶陶横了丈夫一眼。

  “这是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方式。”

  “这事你早说过啦,我也没说不对啊。但想深一层,觉得人正就不怕影子歪嘛,才不用理人家怎么看。”

  卓冶微微一笑,拥了拥她没再做声。陶陶的确说得没错,在外谋事他处处步步为营,这种见血就封喉的言论自由境界,永远是他不习惯也不可能尝试的境界。

  毕竟,他顶着一副不能摆脫的名号——院长太子。无形中便被诸多好事之人列入敏感甚至排斥的行列——所谓一鸡死了一鸡鸣叫,即使鸣的不是自己,看着也痛快。

  为了自我保护,他会把这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心理掩饰得很好,甚至装出很随和温谦的样子。然而只有自己知道,谨慎的性格或许真能令他减少一些危险,无形中,却少了许多生活上的小乐趣。

  ⾝边这个直率无畏的陶陶,就是能把他这种谨慎中和了去——只要拖着她的手,仿佛就是走在阳光底下,踩着深冬午后的一抹暖阳。在斑驳的树影里,他看见的自己,就如同别人看着他的一样,都挂着一张平和的面孔和一双笑意的眼睛。

  惬意缘自‮实真‬和平淡,无论历时久远,这都是至理,所以他很珍惜。

  出了电梯,陶陶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明明还有几步之遥就到家了,却软软倚在丈夫⾝上省着力气走路。卓冶见四下无人,⼲脆笑着抱起她往家里走去,惹得陶陶“格格”地笑个不停…谎报孕情的不快,终于在一连串的笑声中,完全消散了…

  回家后,陶陶到浴室‮澡洗‬。半个小时后才擦着头发从‮浴沐‬间跨出。伸着脖子四处瞄了瞄,丈夫不在,大概到另一个浴室‮澡洗‬了。

  她咬唇一笑,悄悄绕去厨房叉了几只藌饯放在嘴里嚼着,才溜回卧室里,然后把手中的大⽑巾揉成一颗⽑球,瞄准窗台前的椅子“嗖”地飞了过去!⽑巾不听她的话,一半天一半地地挂着。陶陶只得绕过去把⽑巾放好,然后“扑”地跳到床上,盘着腿按开电视机,电视台正播着十点档的家庭伦理剧。

  女主角瘦瘦的,很忧郁的样子,现下正哭得稀里哗啦。陶陶细看了一会,原来说她刚和婆婆吵嘴了。成因是婆婆说她结婚六年还未曾‮孕怀‬,是个不会下蛋的⺟鸡,又借题数落她很多不是。半晌,她那位跑夜间的士的丈夫回家了,见妻子啼啼哭哭的,不问缘由就开口咒骂她的苦面相令他倒霉了,今天跑了一整天也没挣够车油钱!然后倒头睡在床上,还一手把被子全卷在自己⾝上!

  老天,才结婚几年就变得这样惨了?原因是她不能生孩子?陶陶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慢慢地倒在枕上,搂着被子在思考。渐渐地,思维突然一个转弯,努力地想象一些将来可能发生的片段——如果三年后她想要孩子了,会不会怀不上孩子?到时她成了不能下蛋的⺟鸡,婆婆会怎么对她?丈夫又会怎么对她?

  突然,她又记起姐姐说过曾在报纸看过一则医学报道,说一百个女人之中,就有十个不能轻易‮孕怀‬!

  陶陶再瞅了一眼电视机画面里泪流満面兼愣忡无措的女主角…恍然间,女主角变成了她的脸孔,虽然人家是尖脸儿,她是圆脸儿,但大家都是女人,经历就有可能相似啊。

  陶陶再看看睡在女主角旁边的男人,那个可恶的家伙理也不理妻子,大冷天里把整张被子全卷在自己⾝上!如果,如果她将来…怀不上孩子,卓冶会不会也这样对她?

  可怕的暗示一下一下地袭击过来,陶陶小脸一长,⾝子一缩,倒在床上扭向另一边不支声了。

  卓冶步入卧室,见妻子不盖被子就倒向另一边睡了,不噤奇怪。刚才还被他逗得“格格”笑个不停,怎么这样早就睡了?况且现在才十点十五分哪,平曰她深夜一点还起劲按着电视摇控或在网上乱逛呢。

  “老婆——”卓冶站在床边用大⽑巾擦着头发“⼲吗这么早就睡了?嗯?小淘气?”

  没回音?又出事了!卓冶牵起嘴角,先把⽑巾迭好放在椅子上,再绕到床的另一边,蹲下⾝子歪着头察言观⾊——陶陶一张小脸灰沉沉的,也不拿眼睛看他。

  卓冶拍了拍苹果脸“⼲吗又拉长了?”

  没回音,眼珠滚向下面的眼角了,⾝子却没立即扭向另一边,可见还是很想他继续哄下去。

  “⼲吗又生气了?”卓冶低声说着,凑上前吻了吻她的额角。

  陶陶一双黑亮的眼珠儿慢慢滚了回来,愣盯着他不做声…

  卓冶心里奇怪,不会是思前想后,又被“谎报孕情”的事影响了心绪吧。他笑着爬上床搂紧她“告诉我,气什么了?”

  陶陶不做声,好一阵才摆正⾝子望向丈夫,眼睛黑幽幽的“老公,按你多年从医的知识推算,我会不会不能‮孕怀‬啊?要是…要是我不能生孩子,婆婆会很讨厌我,你也会很讨厌我,我的将来会很凄凉…”

  “你又听谁说的!”卓冶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不能说是电视剧说的。

  “你年轻又健康的,生N个孩子都可以!”

  “那、那…”陶陶昅昅鼻子,瞄了瞄他,小脸微微红了“我现在、现在想试试能不能…”

  这回轮到卓冶傻了。

  陶陶等了半晌,居然没有回音,便又半垂着眼睛,偷偷拧了拧老公的手臂“你发什么呆!我、我说我要试试能不能怀…孩子…”

  “那你不读书了吗?”变化实在来得太快了,最精明能⼲的脑袋也会无法反应过来。

  陶陶咬住嘴唇不做声——显然为了卓冶的问题而矛盾。她瞄了卓冶一眼,嗫嚅地说:“我是想读书啊,不过又想、想试一试…”

  原来她的计划并无改变,那为什么要这样要求啊?卓冶正要询问,却转念一想,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便宜不要的可是傻子蛋。他眯眼一笑,决定把所有问题放一边去,迅速按需求实行试验去…

  此试验了几天,又到周末了,得进行卓家早晚大聚会了。因为上次的‮孕怀‬谎言,陶陶在周六晚上便莫名地紧张,是那种心里没鬼就是被严刑迫供也理直气壮,心里有鬼时便会眼神恍惚自露阵脚的人。虽然卓冶不停安慰她,说早和妈妈说过她是周期迟了,没有‮孕怀‬,但陶陶就是觉得心里惶惶然,越发害怕面对婆婆。

  婚后总融不进夫家里去,这不能不说是陶陶最大的委屈。这种境地,除了尽力讨好,尽力地装出乖乖的模样,还能怎么样?然而,讨好有时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毕竟还未开始就得把脸面放上谦卑,不说人家看不看得惯,自己先就厌恶了自己。

  不过,无论再怎么委屈,陶陶还是会为卓冶忍受下去的,因为她爱他,他更爱她,横竖她怎么的不是,卓冶也会宠她哄她怜惜她。虽然珍惜二字,对于年轻的她,并不是十分起着作用,但卓冶的怜爱与忍让,足以令两人可以一直地过下去。

  不过,若担当重要角⾊的卓冶不在陶陶⾝边支撑着,结果自然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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