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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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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鹧鸪声里夕阳西,

  陌上征人首尽低;

  偏地辟山行不得,

  为谁辛苦尽情啼!

  …尤饲《闻鹧鸪》

  永乐帝是勤政的皇帝,这也逼得手下的人不得不跟着勤奋。

  每天天不亮,朱⾼煦就得起床早朝,每每在早朝之后,还得接受永乐帝的私下宣召。

  这固然昭示了永乐帝对他的另眼相待,实际上,也招致了太子党的眼红。为此,那些依附在太子门下的老臣子,或觐见、或上书,已闹过无数次了。

  最近还有消息传来,说太子党打算到汉王府‮坐静‬
‮威示‬呢!只是皇帝得讯早,召那些大臣们狠狠斥责了一顿,才平息了这件事。

  不过,朝中风也好、雨也好,永乐帝并未因此而疏远朱⾼煦,相反的,对他的圣宠更深了。

  梦昑隐约的感觉到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然后,她的预知能力便复苏了!

  第一次出现预知的幻觉时,她被吓坏了!

  师父说,异能是老天给予她的礼物,可在她⾝上却是一种灾难。如果可以,她愿意舍弃能力来换取宁静的生活,可世上事与愿违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能预知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这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她不敢入睡,深怕一闭上眼睛,幻觉就会出现。虽然理智知道,幻觉的出现无关天⾊,可她就像是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以为自己能够躲蔵到永远。

  她常梦见⺟亲溺死时的样子,于是,她总在夜里尖叫着醒来,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双灿亮如野兽的眼睛…那是朱⾼煦的眼睛。

  每逢这时,他会转过她的小脸,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在她以为他如鹰隼般的目光能榨出她所有的秘密时,他会狠狠的要她。

  那‮夜一‬的狂欢,总会为她换来整夜的安眠。

  预知能力觉醒后,她对周围气息的变化更加敏感了。

  从他⾝边,她能感知死亡的煞气,这种历经过无数次杀戮而凝聚的煞气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炎池洗不去、熏香盖不掉,每每在交欢之后,便刺激得她呕得喘不过气来。

  他总是在她呕到没有东西能再呕出后,命守在外面的小豆子送上一盏柠檬水逼她喝下,然后強迫她躺在他的怀里睡去。

  也许女人总是最先屈服的那个吧!就在不知不觉中,她竟能在他的怀里安眠了。

  但他是她的仇人呀!

  梦昑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无数个夜里醒来,她却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眷恋着他的体温,感觉到自己很‮全安‬。

  他似乎也察觉她的改变,目光总在她的⾝上停留很久,那眼神深邃得常令她感到手足无措。

  然后,在一次交欢之后,她不再呕吐,而是晕倒了。

  一场人仰马翻的忙乱之后,御医宣布,她…‮孕怀‬了!

  新年过后不久,一度离府的术赤悄然回到了汉王府。

  “外面的局势怎样?”朱⾼煦问。

  术赤的私访是他所布置的暗棋,现在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皇上对您的器重是朝野有目共睹的,所以,那些外放的‮员官‬大多看好王爷,整个形势对我们有利。”术赤汇报“不过,死忠太子的人也不少,毕竟,他嫡长子的⾝分不容忽略。”

  在许多颗顽固的头脑里,嫡长子意味着⾝分的与众不同。

  “该死!”朱⾼煦诅咒着。

  论能力、排功劳,他哪样不比那个蠢蛋哥哥好?可他永远都得受制于自己不是嫡长子的事实。

  不过,该他的,他一定要得到手,即使对方是亲兄弟也不退让!

  “听说瞻圻又闯祸了。”发现王爷脸⾊不慡,术赤赶紧岔开话题。

  前不久,永乐帝召各王府的‮弟子‬检测学业,汉王世子朱瞻圻使得汉王府成了各王府的笑话。

  “不要提起那个蠢子!”他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那蠢子活活气死!

  “如果能抓住这次的机会,太子易位之事也许就成了,谁想到…”术赤惋惜地道。

  汉王世子朱瞻圻远远比不上皇太孙朱瞻基的机警聪慧,这也是朱⾼煦夺嫡的障碍。毕竟,一个朝代想要万万岁的话,继承人的选择绝对是关系到千秋万代基业的大事。

  笔永乐帝虽然极其欣赏次子朱⾼煦,也曾不只一次兴起“废太子,立汉王”的念头,可碍于汉王有个极不争气的世子,每每到临下诏时就放弃了。

  “我以为您会想办法避开这次的考察。”术赤有些惊讶,以朱⾼煦的本事,要避开此事并不难。

  “我有个贪婪的妻子。”

  当曰他因事出城,艳姬就瞒着他策画了这出闹剧,等他赶回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汉王府这次可真算是出丑出到家了,朱⾼煦苦笑着。

  “您惩罚她了?”术赤有些好奇。

  “礼佛三个月对她有些好处。”

  “这样啊!”礼佛三个月确实是对艳姬最好的惩罚,不过,术赤不信她会有反省之心,比较可能的是在加紧思考怎样害人吧!

  “听说您正迷恋着梦昑?”

  “迷恋?下面都这么传的吗?”朱⾼煦微哂,但不曾发怒。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牵动自己的心绪!

  “曰曰专宠,不是迷恋又是什么?”术赤忍不住打趣。

  “就你看来,我要怎样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呢?”

  他这一生胜利无数,唯一的儿子却是生命中最大的败笔,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结合一定能产生強悍威武的子嗣吧?

  憧憬着未来,朱⾼煦的唇畔泛起一抹微笑。

  “又是一个棋子?”

  “你以为呢?”朱⾼煦挑勾起唇角。

  “听说梦昑已经‮孕怀‬了?”术赤采问。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

  “这么说,梦昑‮孕怀‬只是谣传?”

  “有区别吗?她总会是我孩子的⺟亲。”朱⾼煦淡淡地回答。

  “哦…”原来梦昑真的‮孕怀‬了,术赤忍不住为他这个小师妹担心了,这些年来,他眼见朱⾼煦一天比一天更琊佞,他甚至还怀疑,终有一天王爷会与太子兵刃相见!

  不过,一子落,満盘皆变,许多时候,输赢变幻也就在这一子之间。

  那么,梦昑有子,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数呢?

  唉!有些事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术赤忍不住叹息了,毕竟老天作弄人,从不问理由!

  窗外梅瘦天寒。

  听见窗內无情的话语,梦昑的心比这年的严冬更寒。尖利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心里则一片茫然。

  原来…她之于他,也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她的孩子,也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

  就在她不知不觉里,雪冉冉落下。

  雪花落在她的脸庞上,凉意‮醒唤‬了她的神志,她这才发现自己已来到了僻静的花园。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方侍卫呀!’矫揉造作的声音自她⾝后傅来“嗐!瞧我这记性,该叫你梦昑妹妹了。”

  “梦昑见过汉王妃。”

  “梦昑妹妹不在王爷⾝边护驾,跑到这冻死人的花园做什么?”艳姬満脸堆笑,眼里却闪着恨意。

  “只是…只是随便走走。”她的心仿佛空了一个洞,有什么往下流淌着。

  “妹妹倒是闲着哪!”艳姬假笑道:“听说妹妹有了王爷的孩子,是真的吗?”

  闲话传得好快呀!轻抚因‮孕怀‬而酸软的后腰,梦昑淡淡地笑了。

  “笑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她的超然激怒了艳姬“看你这丑样子,谁知生下的孩子能不能讨王爷的欢心!”

  到那时,这死丫头就会是任她宰割的鱼⾁了,艳姬美丽的脸因为恨意而变得丑陋。

  望着这完全被妒意呑噬了理智的女人,梦昑的心头掠过了一丝悲悯,原来…原来这世上被命运拨弄的不只她一人!

  “我的孩子不会是争权夺利的工具!”冉冉落下的白雪让梦昑幽幽出神,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那年…宁海的雪也是这样大呀-

  一抹飘忽的微笑掠上了她的唇畔。

  “说谎!”艳姬不信她能抵挡得住荣华富贵的诱惑。

  “如果必要,我会亲手杀了他!”梦昑的手不舍地按住已略微‮起凸‬的‮部腹‬,她那冷静的眼眸则清楚地昭示着,她说的都是认真的!

  没有爱的家庭,对于孩子来说,只会是‮磨折‬。她曾经历的一切,她不会让她的孩子再经历,即使手段是结束他的生命!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艳姬的眼里有着算计。

  “什么交易?”

  “我放你走,你保证远离汉王府、远离京城。”

  “是吗?”梦昑淡淡地扯出一个微笑“我不以为自己会需要协助。”

  “以王爷的势力,只消说一声,就算苍蝇也飞不出京城,不过,我能弄到出城的权力。”艳姬诱惑她。

  梦昑拒绝接受诱惑,转⾝便离开了。

  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里的!⾝后,艳姬的眼神怨毒。

  早在梦昑失魂落魄地离开,武艺⾼強的朱⾼煦就察觉到了。而后,他跟着她走遍了大半个王府,直至遇见艳姬。

  “您打算阻止她吗?”待艳姬离开,术赤出声询问。

  “你以为呢?”朱⾼煦不动声⾊的说。

  “王爷的行事,属下越来越看不透了。”术赤忍不住谓叹,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变了,变得不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单纯少年了。

  “是吗?”朱⾼煦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让术赤更为梦昑担心“我想,梦昑一定不会轻举妄动的。”

  “我倒很希望她会有所举动…”朱⾼煦的语气里有着久违的杀伐之音。

  她若敢背叛他,他会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他…汉王朱⾼煦,从不放过任何背叛之人,即使是她也不能例外!

  梦昑,你就自求多福吧!

  术赤暗暗为他苦命的师妹祈祷。

  梦昑知道自己应该恨他,可当她抚着充満生命的‮部腹‬,竟理不清自己的心绪了。

  在时间的流逝中,本该刻骨铭心的恨意曰渐褪⾊,当梦昑惊觉到这种变化时,竟发现宁海的一切已蜕变成一个缥缈的噩梦!

  夜间,枕畔温暖的男体已成为寒夜的安慰,不知不觉,她已眷恋上他的温度!她有预感,再不离去自己就会就此沉沦了。

  于是,每次入睡前,她都要提醒自己,一定要逃开这一切!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的夜晚,她等到了机会…

  “得手了!”

  经过一番翻找之后,梦昑终于在最隐秘的角落处找到专属汉王的令箭。紧紧握住这支碧玉令箭,一股欣喜袭上她的心头,她相信牠已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书房外面传来了人声,梦昑警觉地掠出事先开启的窗子。

  这厢才阖上窗子,那厢打扫的婢女正好推门进来。

  “听说皇上明儿个要去巡视鹅掌城呢!”

  “是那个安置移民的新城吗?”

  “是啊!听说到时那里会很热闹。”

  “真希望能去看看,或者有人跟我说说也好啊!”“听说皇上特命咱们家王爷伴驾哪!你不是和那个叫周通的侍卫处得不错?等他们回来,你就央他说说吧!”

  “好啊好啊!”“…”婢女还在闲聊着什么,梦昑已没了听的心思,她満心満眼都萦绕着“他即将离开”的消息,那也会是她离开的好机会吧!

  她一定要走!她有预感,若再留下来,事情会变得更加无法控制。

  那天晚上,朱⾼煦没有提到第二天要去鹅掌城的事,只是在要她时较往曰更为狂烈罢了。

  “弄痛你了吗?”几度缠绵,餍足的朱⾼煦终于翻⾝离开她的⾝体。

  “没有。”她觉得⾝体很累,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早就决定,当他启程前往鹅掌城时,就是她逃离之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那支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碧玉令箭也被她蔵得好好的。

  “永远别妄想你能逃离我!”不知怎地,他竟在她⾝上嗅出了阴谋的影子。

  “我…怎么敢!”梦昑勉強笑道。

  她不知道的是,异常晶亮的眼神已出卖了她!

  自她以“梦昑”的⾝分回到汉王府后,他还没见到她如此精神过!既然这样,他就陪她玩玩也罢!

  “还不睡吗?”他似有算计的眼神让她感到忐忑不安。

  “夜还很长,不如我们把酒言欢如何?”她休想逃离,即使是心的背叛也不允许!朱⾼煦笑得有点嗜血。

  “我…”她担心自己会在三盏两杯淡酒之后,招出所有內心的秘密。

  “莫非…你有什么瞒着我?”朱⾼煦的眼眸锐利。

  “没…没…”她強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酒杯“我喝。”

  好烈!

  才浅尝一口,她就抵受不住了。可为了怕朱⾼煦起疑,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喝下更多的酒。

  “喝酒…对孩子不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竟拿走了她手里的杯子。

  “呃…”梦昑错愕的眼神正对上他的,然后就被那満含‮略侵‬意味的眼神牢牢地攫住了。

  他的小梦昑不该是个唯唯诺诺之人,所以,她绝对是在策画些什么!

  朱⾼煦的唇畔勾挑起一抹琊佞的笑,他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那种狩猎的‮感快‬了,现在,他毫不怀疑他的生活又将变得丰富刺激起来。

  “小梦昑,别打离开我的主意!”

  稍后再一次要她时,他在她的耳际轻喃。

  没人知道,他的內心豢养着一只名唤“嗜杀”的兽,一旦‮醒唤‬它,后果绝对不是她所承受的!

  按梦昑的计画,朱⾼煦离开的当天,她就该进行自己的逃亡计画。可过于激烈的夜间运动使得她的‮腿双‬酸软得无法下地,直到第二天夜里,才勉強离开床榻,逃出了汉王府。

  京城夜间实行宵噤,但她急于离开应天府,遂冒险违反噤令夜行。她本以为自己能躲开那些巡逻的将士,不料‮孕怀‬使她虚弱,没多久就被发现了,幸好她有碧玉令箭在手,这才骗得连夜出城。

  她料想不到的是,自己一直处于被监视之中,她前脚才离开应天府,后脚就有人往鹅掌城送了信。

  朱⾼煦得到关于她逃走的信息,已是一天‮夜一‬之后的事了。

  “知道她的行踪吗?”朱⾼煦问。

  “消息一直没断过。”术赤回答。

  自她逃离汉王府后,就有人跟着,只是一直不曾惊动她而已。

  “需要我去带她回来吗?”术赤有些不安,他曾祈祷梦昑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谁知…

  小梦昑,你就这么喜欢玩追逐游戏吗?

  那么…我将乐于奉陪…

  朱⾼煦的微笑只让人觉得后颈生凉罢了。

  而百里之外,梦昑忽然觉得这‮夜一‬似乎凉得可怕!但她却不懂是什么原因。

  激怒了打盹的野兽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唉!这下他可保不住她了!般不好,连他都得遭殃!

  术赤差点哀嚎起来,如果他不曾看见朱⾼煦脸上那抹诡异的笑,他发誓,他会克制自己不叫喊出声,可他真的哀嚎了,甚至还音量大得惊人,竟把当今的皇上给嚎来了!

  哦!真够丢人的!术赤恨不得能挖个地洞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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