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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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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堂里,夏侯宁正在跟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宋辞热烈的讨论着。

  宋辞是夏侯宁最不可缺少的帮手,穿岩山庄对外的生意,大部分都是由他经手打理,因此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地奔波,这次是特别为了孙家的香榧回来的。

  他手里握着两枚香榧“少爷,你瞧瞧,可有不同?”

  夏侯宁接过来,仔细的观看。

  这两枚青绿的香榧一大、一小,一个呈现略长的‮圆浑‬饱満型,一个则是略扁。

  “少爷,你按开瞧瞧。”

  他依言而行,用拇指和食指按着香榧上像眼睛似的拨口,硬壳便裂开,露出里面的満的果实。

  另一个很明显的⾊泽较暗,双手一拨便松散在手里。

  宋辞指着松散的香榧道:“这是一贯堂的,另一个是孙家绝品堂出的。”

  “难怪名満天下,果然大有学问。”夏侯宁佩服的说:“一样离枝十六天,优劣立现。”

  “是呀,少爷,孙家绝品堂的香榧近年来产量虽然少了,但品质仍是极佳,除了国內的医馆争相竞购之外,宮內也很爱用。”

  他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只是不明白,移树迁园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就会影响孙家生计,为什么孙家要这么做?”

  “听同行的说,似乎跟近年的产量锐减有关。人家说孙家那块宝园也只能旺两百年,年限一过就没用,如果没实时找到吉地移树迁园,损失会更大,所以孙家老夫人才会如此着急。”

  他微笑道:“这么说穿岩山庄是块宝地喽!”

  “是呀,穿岩山庄位属龙潜宝地,孙家一定是想叨这个光,所以才要冒险迁园,你千万不能答应,以免‮水风‬被破坏。”

  “宋辞,我不知道你几时也懂起‮水风‬地理来了,呵呵!”夏侯宁摇着头,笑着说:“我们是生意人,只衡量这生意有没有赚头,可不来‮水风‬那一套。”

  “少爷,‮水风‬之说不是无稽,不可不信。”宋辞捋着山羊胡“孙家要租地这事要慎加考虑,以免影响山庄的气运。”

  “香榧性喜温湿凉慡,却又不能多水,我想孙老夫人因此才瞧中这里,倒不是为了沾光。”

  “那也难说。”宋辞摇‮头摇‬“少爷,你若执意要跟孙家打交道,万万得小心,千万不要因为对方是女人而失了防备。”

  虽然他很清楚少爷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掉以轻心,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提醒一下。

  “尤其是孙净海,你别看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手段可狠的。一贯堂当初与她相争,差点被逼得关门大吉,要不是这大半年来,孙净海不知为何深入简出,不再对一贯堂穷追猛打,他们才得以存活。”

  说到这里,他对孙净海为何在商场上展露头角,正欲一展⾝手时,却销声匿迹一事感到奇怪与不解。

  夏侯宁笑着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

  孙净海这半年来,苦于怪病缠⾝,自然没空去搞一贯堂的生意。

  如果她的怪病真是起因于他的话,那一贯堂应该好好的来感谢他才对。

  “不过少爷,我打听过了,孙老夫人似乎有打算将生意交给大房的三‮姐小‬打理,不知道孙净海是怎么了。”

  不用跟孙净海交手当然对山庄有好处,只是人总有好奇心,不知道是什么事阻止了她。

  “她吗?你要是想知道,可以问问她。”

  宋辞一脸狐疑“问什么?”

  “问孙净海呀,她正在山庄里作客。”夏侯宁笑着说“至于孙家大房的三‮姐小‬,我看她大概也会找机会过来。”

  “啊!”他惊叫一声“为什么孙家两位‮姐小‬都来了?少爷,你得防备呀!”

  孙家的女眷个个美若天仙,连住的地方都被戏称为美人巷,对方想使美人计的可能性非常⾼。

  “孙净海嘛!她为了浩江来的,详情你不用问。至于孙淳杏…”夏侯宁笑了笑“来跟我求亲的。”

  她那么明明白白的说了,他再迟钝也懂呀!民风开放是开放啦,不过陡然被姑娘家求亲,他还是觉得有些怪。

  大概是因为他生性古板,总觉得矜持为美吧!

  “少爷!”宋辞更惊讶了,忍不住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想答应吧?”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是生意人呀。”

  如果有极大的好处的话,他看不出来他为什么得急着拒绝?

  “这样吧!”他笑着对宋辞说:“你帮我走一趟孙家。”接着,他轻声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宋辞半信半疑,略微忧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要这么做?”

  “就给她一句话,她会把孙家的香榧园送上来。”

  ********

  月洞门旁,探出了一张白里透红的俏脸。

  灵活的水眸转了转,似乎在观察周遭的动静。

  “孙姑娘,早安哪!”

  两个拿着洒扫工具的丫鬟走过,远远的就看见她在那里探头张望,于是轻快的向她打招呼。孙净海有些心虚的回过头,带着一脸受惊的表情,小手抚着胸“早…你们也早。”

  搞什么嘛!穿岩山庄里的人怎么个个都像猫,来去都无声的呀!突然在她背后出声,是存心想把她吓死吗?

  “孙姑娘这么早起来呀,打算去哪里逛逛吗?”

  “没有,我随便走走,四处看看。”她说道:“你们忙,别管我了。”

  都是依依爱赖床,她怎么摇怎么喊,她就是不肯起来,害得她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在这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而且还得小心翼翼的,别撞见了夏侯宁那个混帐东西.

  “我们也不忙啦。”一个丫鬟笑着解释“今天是桃花仙庆典,大伙照惯例都要到桃花园去玩上一回的。”

  另一个丫鬟鼓吹着“孙姑娘要是没事,也可以去瞧瞧,很热闹的,什么玩意儿都有,包管你不会白走一趟。”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桃花仙庆典,但她一听,双眼立即发亮“什么都有吗?”

  不知道走江湖卖药的⾼人有没有呀!

  不管,先去把依依挖起来再问个清楚。

  她开心的说:“谢谢你们告诉我,那我得去瞧瞧。”

  看她兴⾼采烈的跑走,两个丫鬟又是一笑,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才能有时间打扮,去赴那个一年一度的盛会。

  孙净海兴匆匆的跑回头,打算去挖夏侯依依起床。

  她才跑过一个屋角,差点迎面和夏侯宁直接撞上。

  她大惊失⾊,双手自然而然挡在⾝前,脚下紧急停步,嘴里叫着“走开、走开!”

  虽说是她突然撞过来的,但是夏侯宁反应也不慢。

  一瞄到她,赶紧往右边闪,生怕跟她撞上了,她又要尖叫到他耳朵痛,然后昏倒在他怀里。

  他还要多花时间把她送回房里,⿇烦!

  为了怕撞上他,孙净海也是往旁边一闪,却那么巧的跟夏侯宁闪到同一边,两个人就算都停住了脚步,但还是轻微的擦撞到了。

  他把手背在⾝后,往后退开一大步,她一个踉跄,往前扑倒,扬起一地沙尘。

  “好痛!”她细嫰的手心在石地上擦出了血痕,膝盖也隐隐作痛。

  “跟我没关系喔。”夏侯宁先声夺人的撇清责任。

  因为他实在有太多次不好的经验,只要一遇上孙净海,他明明啥都没做,也会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胡说,都是你害的!”她气呼呼的站起来,眼里都快噴火了“那边是路,那里也是路,到处都是路,你为什么偏偏要走这一边?”

  “喂!你少恶狗乱吠,横冲直撞的人不是我。”他走路一向都很从容、自在的,跟某个火烧庇股似的急惊风不同。

  “我是走得快一些,那又怎么样,你远远的瞧见我来了,难道不会闪吗?”

  总之,完完全全都是他夏侯宁的错!

  还好她没跟他亲密接触到,否则要是发了病,别说去桃花园,恐怕只能在床上昏一天了。

  “好,是我的错,我就是眼力不够好,没有瞧见你会从这里冒出来,要早知道,就算别条路下刀雨长剑山,我都走那里。”

  孙净海哼的一声,把头撇到一边去“我懒得跟你说,走开,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夏侯宁朝她摇摇手指头“那是我要说的话。”

  这个死丫头,光是一张脸长得我见犹怜,这种死个性,走到哪里都讨人厌。

  他们同时哼的一声,把头撇到一边,下巴拾得⾼⾼的,仿佛对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一人走一边,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他们同时间,在心里这么想着。

  ********

  粉粉的桃‮瓣花‬,在舂风中轻轻的飞舞着,伴随着毫不停歇的鼓声,和戴着面具,跳着充満阳刚味舞蹈的男子,柔与力在桃花林里,做了最完美的结合。

  戴着桃花形面具,穿着白衫,腰系红巾,背着圆鼓的年轻男子们,笼罩在金⻩⾊的阳光下。

  他们的舞蹈动作整齐,每一次的跳跃、每一次的转⾝、每一个举手、抬腿的动作都十分流畅,一气呵成。

  配合着充満节奏戚的鼓声,让一⼲少女们看得双眼生花,煞是心动。

  孙净海跟着人家鼓掌而鼓掌,欢呼而欢呼,能看到这样充満力量美的舞蹈,妣真的有不虚此行的感慨。

  “好棒,好精彩的表演.”她衷心的说着。

  夹杂在人群里的夏侯依依,打了一个大哈欠,忍不住道:“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了十几年了,每年都是一样的。”

  “是吗?这是你们穿岩山庄的传统呀?”似乎全庄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到这大得惊人的桃花园里来了。

  只是奇怪的是,围着看舞蹈的,似乎都是年轻女孩,其他人到哪里去了呢?

  夏侯依依给了她答案“对,一个烂透了的传统。穿岩山庄里的女孩子,都叫这庆典给害苦了。”

  她没好气的说着,想到自己的终⾝幸福就是坏在去年的桃花仙庆典上,她就呕得想去‮杀自‬。

  “很有趣的庆典呀,为什么说很烂?为什么又害了山庄里的女孩子?”孙净海不解的问。

  她哼了一声“这桃林里的桃花仙,是个男的。几百年前,他爱上了凡人少女,可是因为仙人殊途,不能长相厮守,所以他就发誓,在每年的三月十五,要成全十对有情人。

  “年轻男子为了感谢桃花仙的帮忙,所以跳舞酬谢?,这就是桃花仙庆典的由来。”

  “哇!”孙净海双手交握,眼里幻出一朵朵浪漫的花“好美丽的由来。”

  “庇啦!”夏侯依依一脸不屑“山庄里的女孩从小听到大,大家都相信桃花仙会给美満的姻缘,所以都相信他的安排。”

  她兴致勃勃的问:“桃花仙是怎么安排的呀?”

  “香味。”夏侯依依回道:“每一颗桃花树,都会有不同的香味。传说,有情人会同时闻见同一棵桃花的香味,会走到同一棵桃花树下:能跟你在树下见面的,就是你的如意郎君。”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里乱骂桃花仙害她,嫁给了祝樊那个窝囊废。

  只要想到他只想靠她的裙带关系飞⻩腾达,她就一肚子的鸟气。

  “好玄哪。”孙净海用力昅了几口气“我怎么没有闻到香气?”

  “那就是你的情缘未到,桃花仙今年并没有帮你作媒。”

  “唉,我就知道,我遇不到这种好事。”她略微失望的说.

  “好啦,别看啦。”夏侯依依推她一把“我们去看杂耍团还比较有趣。”

  “好吧!”

  正当她们想离开时,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原本围着看舞路的少女们突然同时往前冲。

  少年们抛出腰间的圆鼓后,四散入桃林內。

  少女们脸上带着欢天喜地的表情,捡拾着遗留在地上的圆鼓,用力扇着,只希望能闻到那股特殊的香味。

  夏侯依依见状撇撇唇“倒霉,什么时候不结束,偏偏这时候完了。”

  ‮奋兴‬的人嘲将她和孙净海冲开,她大叫着“净海,先出去再说。”

  “可是我没办法呀!”孙净海挥着手想昅引她的注意,却被人群挤往桃林的方向。

  “没关系,你穿过桃林,我在广场上等你。”

  她无奈,只得跟着人群往桃林的方向移动。

  走进落英缤纷的桃林里,‮瓣花‬沾上了她的发梢、她的肩头,四周的人往四面八方慢慢散开,似乎是去寻找缘分的香气。

  孙净海只想快点穿过桃林跟夏侯依依会合,一同到广场上去玩耍。

  突然间,一股淡淡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腔之中。

  “好香喔,是桃花的味道吗?”她用力的闻了闻,觉得味道更浓烈了。

  “难道,传说不只是传说而已?!”她又是惊讶、又是怀疑。

  真的有缘分的香气这一回事吗?

  她半信半疑,略加考虑,就循着香味前进。

  她倒不是对这传说毫不保留的采相信的态度,也不是想见见自己的有缘人会是谁,她只是想弄清楚这香气是哪里来的。

  是桃花林中的香气,还是真的是特定的某棵树散发出来的,只有她和另一个人闻得到这味道?

  味道更加浓郁了,明明不是酒,却让人有些微醺的感觉。

  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水汪汪,双颊更加酡红,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孙净海看见一棵桃花树。

  那是一棵树⾝弯曲,有如佝凄老人的桃花树,但它的枝叶却异常茂密,绿得使翡翠、花红得像艳火。

  “好漂亮的一棵树。”她心里赞叹着,轻轻的把手放在耝糙的树⼲上‮摸抚‬,仰着头,看着细碎的阳光从叶隙中穿过,像破碎的⻩金洒在她⾝上。

  “就是这里了。”站在这里,她就知道,除了这棵树之外,不会再有别棵树有如此芳郁的味道了。

  “好香呀。”

  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她的心猛然一惊,桃花树的另一边有别人,是被香气昅引过来的吗?

  那个传说,是真的,还是巧合?

  “你香得真古怪,怎么我以前没注意到?”

  香?!这么说来,那个人也是被香味引来的喽!

  那还有别人闻得到吗?

  还是,就只有他跟她?

  孙净海呑了一大口口水,老天爷呀,她居然在紧张呢!

  她悄悄的靠在树⼲上,探出头,想看看是谁在说话。

  那个人仰着头,也在看着桃花树。

  他穿着白衫,腰间系着红巾,脸上还戴着桃花面具,明显的就是刚刚跳舞谢神的少年其中之一。

  她的心不知不觉的跳快了。

  “请问…”她轻轻的、温柔的出声。

  那少年似乎有些惊讶,转过头来,看见了她那红似桃花的脸。

  他面具下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一丝困惑。

  “你也闻到那香气了吗?”她羞答答的说,语气不知不觉放得又软又柔。

  他语气有些愕然“是闻到了。不过,你为什么用这种声音说话?”

  看样子,是孙净海没错呀!但那种扭扭捏捏的神态是⼲么?还有,那种软得腻人的声音。

  夏侯宁要不是因为太过吃惊,以致不知如何反应,一定会让她给吓死的。

  这下换孙净海有些困惑了,他说她为什么用这种声音说话,那是啥意思呀?听不懂耶。

  一切的疑问,都在他拿下面具之后,得到了答案。

  她很想尖叫,觉得自己似乎从头顶红到脚底去了。丢脸!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

  看她瞪大眼睛,张大嘴,他猜也猜得到接下来她要⼲么“别叫,我…”

  他的话,被她的怒吼声打断。

  “你这个混帐!”她一跺脚,窘得无地自容“我恨你、我恨你!”

  “喂!⼲么又骂人?”

  她转⾝一跑,却被突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跤踉跄着差点跌倒,虽然没摔得鼻青脸肿,但鞋子却离她而去。

  看着她掩面飞奔而去,他真的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又做了什么事,让孙净海这么恨他,恨到连鞋子掉了,都不捡起来?

  夏侯宁上前几步,拎起她掉落的小绣花鞋,忍不住嘴边扬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

  “真是一个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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