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半晌，方颢然应门了，在领郁乃琪进门后，助理识相地闪人关门，留下两个表情凝重的主角。
“孟姐要我来问你，我们对外应该要怎么说…”她受不了气氛如此沉闷，率先开口。
但方颢然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淡淡瞄了她一眼，热恋时的热情不再，好像又回到了魔鬼经纪人时期的严厉。“是孟姐要你来，不是你自己想来？”
“我当然也想来啊！”郁乃琪解释。
“那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解释裴刚的事，而不是拿孟姐当挡箭脾？”他脸⾊一沉，拿起已翻到某一页的周刊，指着上头的报导向她质问：“你即将开拍的电影，男主角是裴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说了你会生气啊…对不起嘛…”自知理亏，她低声咕哝。
“知道我会生气，就更应该在一开始告诉我！”其实他气的，不只是她隐瞒这件事，还有后续其他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我几次提到这件事都被你扯开话题，甚至电视在报导裴刚时，你还刻意⾊诱我，引开我的注意力…乃琪，你为了不让我知道，会不会花费太多力气？”
郁乃琪昅了口气，坦承道：“我承认，我是真的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因为我真的很想演这部戏，却又不希望因为裴刚的事让你介意。”
“我迟早会知道！”方颢然手中的周刊往桌上重重一敲。他不可能不介意，她这么做令他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名次甚至还排在裴刚后面！
两人相识与交往过程中，裴刚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结啊！
他那一敲，仿佛敲在郁乃琪的心上。她承认她有错，她承认自己鸵鸟心态，但她也是不得已…
“那么我问你，你若提早知道了，你会要我放弃这部电影吗？”
方颢然沉默下来，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确实，在没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要她别演那部电影，是他会做的决定，毕竟依她的人气，演出机会太多了，不差这一次。
可是现在他明白她这次投注了多少心力与决心，看样子她很喜欢这部电影、很想拍，他也不太想逼她拒绝令她难过，不过这跟她隐瞒一切是两回事，现在的状况就像对她而言，他的脾气可以慢慢安抚，但若错失了这次机会，就没有第二次了，他永远被摆在一切之后。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取舍…”郁乃琪看出他的心情。
“那电影还没开拍，你现在可以取舍了。”他不留一丝余地，要她做出决定。
“颢然…”她细眉一皱，他明明知道她的挣扎，却仍是要她做出这种痛苦的决定，不是在刻意为难她吗？
她以为依他的理智、依他在这行资历，应该要了解她才对！
她的犹豫，寒了方颢然的心。“说这么多还是一样，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満満的记者，突然觉得这一切像场闹剧。
他当她经纪人时，多么保护她，根本不会让她发生这种事。
如今却也是因为他，她成了绯闻、甚至丑闻的主角。
郁乃琪走到他⾝后，不管楼下的记者会不会看到，由后环住他的腰。
“颢然，你应该知道我为了这部电影下了多少功夫。有空闲就练舞、健⾝，还补強很多肢体与表演技巧，每天都忙到很晚，连觉睡时间都快没了，我不能放弃。再说，我根本不可能和裴刚旧情复燃，否则上回‘美丽未来’试镜时，我就可以答应他要复合了不是吗？你不能因莫须有的猜测就要我放弃。”
他硬着心肠拨开她的手，走离她两步远。这一次她真的伤到了他，他不想让步。
“莫须有？如果不是你心里有鬼，怎么会断定我这是莫须有的猜测？”
一直放低⾝段和他沟通的郁乃琪，头一次遇到他这么不讲理，加上他甚至推开了她，不只让她觉得挫折，甚至生气起来。
因此，她的语气也不再那么软，反而有些冲“记不记得你曾经因为一句话就定了我的罪？现在又要凭臆测定我的罪吗？”
“你打一开始就隐瞒我，我能不臆测吗？”在这一刻，他把在自己心里积庒多年，对裴刚的忌惮全释放出来。
⾝为经纪人，他知道演艺圈有太多的不得已，这样的质疑和要求是不合理的，可是他没办法。他受不了，他不想再忍了！
因为以前的她，还不是他的，他可以忍耐，现在他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要她表现出对他的尊重，这很过分吗？
“颢然，不要在这时候这样伤害我好吗？现在正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能支持我这一次？”她摇头摇，也不想妥协了。
原想和他一起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但现在她被媒体攻击正需要支持时，他却只会逼她，要她做出不想做的决定，那她该怎么办？
“只要没有裴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他也铁了心。
郁乃琪再也受不了了！这样互不相让，说话像鬼打墙似的，根本没有讨论的余地。即使她有错在先，现在也道歉了、也告诉他理由了，他却完全不替她想，执意要她照着他的话做，难道这样事情就能解决了吗？
没有，这只会衍生出更大的问题！
“你不能这个样子！裴刚是你的心结，不是我的，我对他已经毫无感情了！你若不打开这个心结，以后我还要因为你的胡思乱想而被误会多少次？”
孟姐是要她来和他讨论说词的，但他却完全拒绝沟通、拒绝让步，一切要她妥协，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刚愎自用的人？
郁乃琪转⾝就走。她知道以自己的脾气，再待下去肯定会大爆发。
方颢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是第一次在她离开时，没有留住她。
他的拳重重槌在墙上，外头纷扰的声音，让他烦闷地关上了窗户。
他也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确实的印证在郁乃琪⾝上，孟姐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她即将开拍的那部电影的投资公司，不能接受郁乃琪闹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负面绯闻，于是他们开出条件，要郁乃琪否认这件事，否则他们就要换角。
今天孟姐的公司，居然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让孟姐吓了一大跳，也让郁乃琪心头一凛。
他来做什么？
头戴鸭舌帽，却仍掩不住巨星风采的裴刚，礼貌地跟孟姐打招呼“孟姐，久仰大名了，可以让我和乃琪谈谈吗？”
孟姐被帅哥迷昏了头，热情的寒喧几句后，马上找一间会议室，让他们两个在里面密谈。横竖是自家公司，让他们独处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等外人光走了，裴刚凝视着面无表情的她，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们合拍的电影，下星期要举行一个开镜记者会吗？”
“我知道。”她的回应冷淡。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最近闹的新闻让投资公司很不⾼兴？”
“我知道。”如果他来只是说些废话，那么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可是替你说了很多好话，他们才没继续追究。不过他们提出了条件…”
“他们要我否认和颢然的关系嘛！这我通通都知道！裴刚，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脾气不太好的郁乃琪，受不了这样无意义的对谈。她不喜欢他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以前交往时，两个人就常因为不同的表达方式而争吵不休。
这样的沟通障碍，她可不想在分手后又再来一次。
“我是来告诉你，你不知道的部分。”他摇头摇苦笑，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他们希望你否认和方颢然的绯闻，但是要你和我保持暧昧。”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这是种商业策略，男女主角传绯闻，对票房通常有正面的效果，何况，你闹出了这样的新闻，也只有和我一起演出戏给大家看，才能扭转整个局势。”这次裴刚不再迂回，直指重心。
郁乃琪知道他说得对，男女主角绯闻是票房特效药，要她否认和方颢然的难度不⾼，毕竟没有媒体真正拍到两人在一起，周刊上拍到的都是间接证据，而如果间接默认裴刚，凭两人初恋情侣的关系，是观众最喜欢的浪漫组合，她的形象和名声还可借此扶摇直上。
以前也有剧组要她配合这类的事，但都被方颢然挡回去，现在她要自己决定了吗？
基于对方颢然的尊重，她摇了头摇“颢然会不⾼兴的。”
即使早就知道她和方颢然在一起的事实，但从她口中听到，裴刚仍是皱了皱眉。“方颢然自己就是经纪人，会不明白演艺圈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如果他不能接受，就是对你不够有信心，以后你拍电影时，就要顾虑他而什么都不敢做，这样会阻碍你的男飞人还能要吗？”
他的话字字犀利地刺中她的死⽳，挑明她和方颢然之间的矛盾，让她一句话也接不上。
她也向方颢然要过支持，但他却怎么都不肯松口，难道以后每回拍电影，她都要受一次他的责难？
即使知道问题出在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裴刚，她也觉得受不了。
但，为什么代替投资公司来告诉她这件事的人，会是裴刚？
“你确定和我闹绯闻，只是演戏？”她迟疑了下，不太信任地望着他。
裴刚帅气一笑，使尽了男性魅力。“乃琪，我对你…可还没有放弃。”
他自认“赤luo杀机”是演给他看的，如果不是余情未了，她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心力和他较劲？
裴刚留下了个意昧深远的眼神，拉低帽檐，微笑着离开了。
郁乃琪神⾊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自己內心的感觉是什么。
她真的陷入两难了，而且是很可能会毁灭她爱情或是事业其中之一的两难。
开镜记者会的说词几乎已经底定。孟姐相当支持裴刚的说法，因为这是一石二鸟，郁乃琪只要否认与方颢然的绯闻，拿个什么与前经纪人住同一栋大楼之类阴错阳差的理由带过，另一方面保持与裴刚模糊的暧昧，那就够了。
既然裴刚愿意配合，这说法不只令经纪公司満意，更能挽救郁乃琪的声誉，顺便替电影打打广告，何乐而不为？
站在利益的角度，没有人考虑到方颢然。但是郁乃琪却不能这样无视他，因为她知道方颢然对她的重要程度，不下于那些商业利益。
绯闻越闹越大，什么离谱的戏码都出笼了，终于在这天下午，记者会就要开始，由郁乃琪说明一切——当然是按照投资公司和经纪人写的剧本。
然而这几天，因为她和方颢然都不敢打开行动电话、加上要躲记者，两人根本没有见面甚至联络的机会，方颢然完全不知道，她要被迫做出痛苦的决定，而她在记者会的宣言，可能会毁灭两人的爱情。
她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吗？处在爱情与事业的煎熬之中，她真的快疯了！为了下午的记者会，她特别低调地来找方颢然寻求一点支持，即使只有一点也好，只要他能够放开胸怀，了解她的想法，她就能镇定下来做出不会后悔的抉择。
否则她不知道，她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