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明悟
沈千山耐着性子陪姜老太君和曲夫人以及女孩儿们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坐不住。因告辞出来，走到院门口，便忍不住叹息道：“六姑娘说是⾝体不适，不会是特意躲着我吧？”
“怎么会？六妹妹才不是这样人，三公子别多想了。”宁彻宝笑着安慰他，又看向宁彻宣道：“宣哥儿清楚，你说，六妹妹是不是真⾝体不适？”
因为沈千山每次来，也会带几样宮廷点心过来贿赂这小吃货，所以宁彻宣和他关系也十分不错，此时听见宁彻宝问自己，便头摇晃脑笑道：“姐姐当然不是⾝体不适了，不过也不是故意躲着三公子，她呀，这会儿肯定是百草阁里呢。”
沈千山疑惑道：“百草阁是什么地方？莫非和物药有关？”说完就见宁彻宣瞪大眼睛道：“三公子真聪明，你怎么知道那是和药有关地方？”
沈千山哑然失笑，宁彻宝弟弟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好笑道：“笨蛋，让你平曰里多念些书，你不肯，如今现眼了吧？神农尝百草典故都忘了么？何况三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六妹妹是个药痴。”
宁彻宣不好意思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对面小道上拐出来一个丫鬟，看见宁彻宝便笑道：“正到处找四爷呢，周姨娘这会儿觉着⾝上不舒服，四爷过去看看吧，奴婢这就去请示二太太，看能不能派人寻个大夫过来。”
宁彻宝一听说⺟亲病了，也就顾不得沈千山，告了个罪，便顺着小径飞奔回去。这里沈千山和宁彻宣迈开脚步往前走，沈千山便奇怪道：“你们家人病了，还需要请医生吗？找宁老先生或者六姑娘看看不就行了？”
宁彻宣笑道：“三爷爷一般是不进內宅。何况⾝份也那里。六姐姐只是喜欢药材，看诊本事平平，因此家里人病了，除非必须，不然都不找他们两个，反而是从外面请大夫。”
沈千山这才明白，不由得头摇笑道：“原来六姑娘医术只是平平，只喜欢药材啊。”说完却见宁彻宣奋兴笑起来，鸡啄米一般点着头道：“嗯嗯嗯，姐姐喜欢药材了。有时候她可以从园子里弄一些奇奇怪怪小野果或者野菜来吃，都很美味呢。”
沈千山对这个吃货奋兴有些无语，然而宁彻宣下一句话。却让他险些跳了起来，因为这个小吃货正双眼晶晶亮看着他，小声道：“三公子，你想不想去看看姐姐制药百草阁？她昨天说过，今天是做自己配方药呢。那个药还有一个可好听名字，叫…叫…唔，不是人参养荣丸，也不是八宝天王丹，唔，对了。是叫六味地⻩丸，如何？三公子没听到过吧？”
“没听过。”沈千山迅速头摇，一双清澈如潭深邃如海眸子也微微眯了起来。闪动着一丝望渴和奋兴光芒，低声道：“可…可以过去看吗？”
“当然可以了。”宁彻宣不解抬头看着沈千山：“姐姐不怕人，我都进去过好几回，三公子是好人，每次都给我好吃。姐姐一定也会欢迎你。”
“那也不行，那是你们家后院。我只能偷偷去，不能光明正大闯过去啊。”沈千山对宁彻宣因为几斤吃食就把自家姐姐出卖行径哭笑不得，但他必须得承认，宁彻宣提议真打动了他。
“那好，我不告诉别人。”宁彻宣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小白牙：“今天三公子带来葱油薄脆真好吃，一点儿也不比表哥杂货铺子里卖那种葱油薄脆差呢。”
沈千山翻了个白眼，心想要是御膳房点心还不如一个杂货铺子里，那些御厨就直接撞墙自谢罪吧。心里想着，表面上却笑得越发和蔼，点头道：“好，只要宣哥儿保守秘密，下次我来再给你带两斤。”
“一言为定。”宁彻宣眼中射出光芒，伸出胖乎乎小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千山心里笑得菗筋了，暗道六姑娘十岁时候，端庄聪明就像个大人，怎么她这弟弟却是一点儿也不像她，十岁年纪，说话还像四五岁孩子。
郑重其事拉了钩，宁彻宣便欢带着沈千山往白芍院而去。
正是下晌时分，下人们又大多数前厅和后院忙碌着，所以通往白芍院小径十分寂静，并没有一个人影。
饶是如此，沈千山也是保持了⾼度警惕，眼睛睁大耳朵竖起来，充分发挥了观六路和听八方本领，只想着一旦遇到人，就要立刻躲到两旁树后。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一路无惊无险来到白芍院后院，宁彻宣便指着前方那三间屋子笑道：“就是那里，姐姐百草阁，她这会儿肯定是里面制药呢。”
话音刚落，沈千山便听到一个如风铃般动听声音：“海棠，把昨儿姨妈给那瓶蜂藌拿过来。”
海棠答应了一声，这里沈千山和宁彻宣打了个手势，于是宁彻宣就迈着小短腿往百草阁里走去，一边大声叫着：“姐姐，你怎么不祖⺟屋里说话？倒跑回来了？”
宁彻宣说话同时，沈千山也悄悄移到了百草阁窗前，然后借着那棵大杏树掩住⾝形，一阵风吹过，几瓣落花飘飘荡荡悠悠落他肩头。
“嘘！”
透过开着窗子，沈千山看到宁纤碧竖起一根食指放那双泛着玫瑰⾊泽粉嫰双唇上，然后她疼爱摸了摸弟弟头，舀了一勺蜂藌送进他嘴里，一边郑重道：“姐姐有些闷，又急着回来做药，你不许和爹娘说。”
宁彻宣嘻嘻笑道：“要保密也成，姐姐再给一勺蜂藌。”
宁纤碧又好笑又好气，伸手捏了弟弟嫰嫰脸蛋一下，恨恨道：“真不知道我怎么就有了你这样一个吃货弟弟，只想着吃。这蜂藌可不是能多吃，你已经换了牙，这些牙要是生了蛀虫，我看你怎么办。”虽然是这样说着，却还是从罐子里又舀了一勺蜂藌喂进宁彻宣嘴里，一边回头道：“海棠，拿杯水来。”
海棠答应了一声，这里宁彻宣満足砸吧砸吧嘴，感叹道：“蜂藌真好吃。”说完看向桌上已经加了蜂藌，就等着搅匀后搓丸子药泥，不由得奇怪道：“姐姐，这些药也要加蜂藌吗？啊，那我也要吃。”
宁纤碧他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生气道：“混说什么？这些药不是给你吃，就算加蜂藌，那也是苦。就因为太苦了，所以才特意加点蜂藌，明白吗？”
说完，她见宁彻宣喝完了杯里水，就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然后直起⾝道：“好了，中午吃了饭，你嘴里还有葱油薄脆味道，定是饭后吃了零食吧？如今又喝了两勺蜂藌，这会儿赶紧溜达溜达，消消食。”
宁彻宣“哦”了一声，开始迈着两只短腿地上来来回回溜达，大眼睛则望渴死盯着那罐蜂藌。
原来，平曰里她便是这个样子吗？
躲大杏树后沈千山微微直了直⾝子，目不转睛看着窗內那个安静专注女孩儿。
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宁家这位六姑娘容貌不出奇，性子也不是温婉贤良。沈千山看来，宁纤碧动人，远远胜过那些宅门里被一条条规矩教出来所谓名媛淑女。那些女孩子固然容貌漂亮，却是千篇一律，或跋扈或张扬或沉默或柔和，但不管是哪一种，她们都没有宁纤碧这样动人飞扬神采，浅笑轻嗔，一颦一动，都是风情无限。
她从来没有自己面前表现过这样动人一面，只要是面对自己，她就永远都是淡然甚至是冷漠宁家六姑娘。
沈千山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惆怅，贪婪看着宁纤碧⾝影目光也填了一丝复杂难明心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意宁纤碧，甚至就因为她对自己淡然，心里竟会升起一丝愤怒。
视线所及，宁纤碧一双白雪小小手掌灵巧挲摩着，不一会儿，她摊开手掌，一粒滚园小小药丸躺她掌心里。
女孩儿将鼻子凑过去，轻轻地闻了一闻，然后面上便现出激动神⾊，她盯着那粒小小药丸，忽然猛地抬起头来。
沈千山吓了一跳，以为宁纤碧发现自己窥偷，连忙向后躲了一躲，下一刻，他听到那悦耳声音⾼兴叫道：“成了，海棠，成功了，我真做出了属于自己药，六味地⻩丸，做出来了，我成功了，海棠…”
那个女孩子抓着丫头手，⾼兴地甚至跳了起来，她脸上洋溢着欢欣笑容阳光下是那样美好而耀眼，一时间，沈千山整个人都痴了。
我喜欢她。
仿佛醍醐灌顶，心中那些疑惑忽然就迎刃而解：原来，竟是这样简单。一直追逐着她，想要看她，想要把自己所有喜欢东西都给她。躺床上，常常会梦里看到她，即使很少来伯爵府，但是每天晚上，都会站二楼上往这个方向看，猜测着她那时做什么…
这一切一切，原来只是因为：我喜欢她。
沈千山站大杏树下，被自己忽然间仿似福至心灵般了悟惊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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