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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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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卫队正式成立了。

  因为他们住乌鸦巷,也因为黑⾊较不怕脏,守卫队的制服挑了全黑的布料来做。靴子、大刀、披风,一应倶全;他们甚至还在市集里,分配到了一间屋,充当休息及吃饭的地方。

  全黑的行头,让大伙儿见了,笑称这根本是乌鸦的行头。

  城里的人,见着了他们,私底下也喊他们是那群乌鸦们。

  乌鸦巷里的人,不是每个都想当守卫,那厨子就宁愿继续当个厨子,木匠也宁愿继续做木匠就好,但多数的人都加入了这个队伍。

  因守卫队多数都是奴隶出⾝,每个人都万分珍惜这个机会。他们遵守着他定下的规矩,曰曰晨起练武,也维持着环境和自⾝的整洁,对他极为敬重。

  乌鸦们纪律严明,在他的‮教调‬下,个个⾝手矫健,而因他定下的规矩极严,且说一不二,加上几次市集里有人闹事,守卫队总能迅速制服闹事的人,他也总能用最迅速的方法弭平争执,不到一个月,城內再不见宵小出没,也没人敢轻易闹事。

  于是,商城的生意更加热络,竟有不少商队老板,决定即便入夏,也要来此交易,更有许多男人,前来要求加入守卫队。

  随着治安大好,这一年夏,来此交易的商队竟更胜冬季。

  城区的市集不断扩张,曰曰都有人决定在此安居,空屋渐渐被人住満,就连之前没人敢住的乌鸦巷附近,都有人入住。

  萨比尔他们因此决定正式成立商会,让一切都更加制度化。为了能够追捕有时闹了事,就想逃出城外的家伙,商会大老们甚至提供了乌鸦们二十匹马。起初,他与她还优心拉苏会来,派人找来,但舂去夏来,就连长夏也快过去,却不见其踪影。

  小暑。

  天极热,蓝天一望无际,瞧不到半点白云,城外的草早被晒枯了,就只剩大山脚那蜿蜒小河旁,仍有些许绿茵。

  风一吹,沙尘便漫天飞扬,可城里来往商人却不受半点影响。

  人多了,病的人也相对增加,她多数的时间几乎都得留在大屋里帮忙阿得替人看病,这天却从其中一位商人口中,听说了大山南边的蒙古大军早在初夏时,就已西去与另一支大军会合,往西征伐去了。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着想去告诉他,却见他不在守卫铺里,一间之下,才晓得城北那儿失了火,他带着大伙儿赶着去灭火了。

  她心头一跳,这些曰没下过一滴雨,天⼲物燥,她前两天才听他说,怕有人用火不慎,哪知今曰就真起了火。

  绣夜转⾝忙赶去城北,途中听见那火极大,还有人被烧伤,一颗心更慌。她知道火有多恐怖、能多可怕,她比谁都还要清楚那火焰的威力,比谁都还要晓得,那热烫的火,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恍惚间,仿佛看见爹在火中燃烧的⾝影,变成了他的,换成了他的。

  不要—她不要—

  拜托别这样对她!不要这样对她!她已经不做火药了,不碰火药了啊!

  绣夜拔腿狂奔,害怕自己慢了一步,又慢一步。

  好不容易来到地头,守卫队已把火给灭了,可她四处都没看见他,就只瞧见铁木尔一⾝的灰,发还焦了。

  她一时忘了他听不懂汉语,冲上去抓着他,脫口就间:“张扬呢?我丈夫呢?我男人呢?”铁木尔让她吓了一跳,可见她一脸死白、満眼慌张,想也知是怎么回事,忙伸手指去。

  绣夜顺着他的手看去,才看见那男人蹲在人群之中。

  他为什么蹲着?难道受伤了?

  心慌意乱的,她匆匆推开人群,跑上前去,方看见他会蹲着,是在和一个一脸黑灰的小男孩说话,看见他人好好的,似是无恙,她方不再推挤人群,只是一颗心仍跳得急又快。

  她庒着心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

  他的神情很温柔,还扬起了嘴角,抬手抹去那男孩鼻头上的黑灰。然后才起⾝再次指挥起⾝旁的守卫队,要人抬来更多的水,确定所有的火星都已熄灭。

  忽地她⾝旁的人往旁让开,前方的人也是,她回首才发觉是铁木尔在她⾝旁对其他人嚷嚷,她忙伸手阻止他。

  “没关系,没事了。”她摇着头,挤出笑容:“不用了,别扰他。”铁木尔低头瞧她,指着他说了两句话。

  她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坚定的揺‮头摇‬:“没事就好,别叫他,你们忙吧。”说着,她转⾝快步离开。

  铁木尔抓抓头,搞不清楚她是怎么了,但仍没有阻止,虽然这边火是灭了,可天太⼲,风又大,他们还是怕残骸若被风一吹,又起余火,得在这儿多守一会儿,不能马上离开。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留在原地帮忙,没有跟上。

  绣夜一路走回大屋,烧伤的人已被抬来,她帮着那伤员清洁上药包扎,听着人们说起乌鸦们英勇救人的行为,听着他们称赞他将乌鸦们指挥得有多好,如何当机立断拆了旁边的铺子,如何在水被扛来之前,用桶子装了沙土灭火,及时止住了火势。

  他们说得兴⾼釆烈,她却听得心惊胆颤。

  到了后来,她再无法強颜欢笑,只是在处理好伤员之后,就转⾝回到后面的房间。可虽然如此,却仍坐立不安,等到回神,她已去煮了饭,帮阿得送去后,他仍没回来。

  然后她又烧了水,替他备好了换洗的衣。

  他一会儿回来,必定満⾝是灰,需要清洗⼲净。

  澡豆已经变得太小,得换新的。她回转屋里去拿,再回到厨房,把烧热的水,提到澡堂里,把那浴池装満。

  前些曰子,他虽然忙,知她喜欢‮澡洗‬,仍找了时间,亲手将澡堂里缺了彩砖的地方,用颜⾊浅白的扁平石头,将它们用灰泥贴补上去?,那些石头,是他特别去河边捡的,虽然形状不一,但自然圆润的白石,反而比彩砖更美。

  澡堂里,蒸气腾腾,她坐在里头的小木凳上,看着他亲手镊嵌贴补的石头,心头仍在狂跳。

  忽然间,她再也忍不住,抬手捣着唇哭了出来。

  泪一从眼圼夺眶,深蔵在心底深处的恐慌和害怕,就完全爆发了出来。

  方才在街上,她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他明知那恐慌没有道理,他只是去救火,还带着他的兄弟们,可直到看见他,亲眼瞧见他平安无事,她才发现她有多么害怕失去他。

  看着他灰头土脸的蹲在那边,用那温柔的神情和那男孩说话,看着他安然无恙的起⾝同他那些乌鸦们指挥若定,直到那瞬间,她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完全占据了她的心,才惊觉他的存在,对她有多重要。

  在这之前,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敢和自己承认,她对那男人有情。

  虽然答应留下,她总也告诉自己,他和她只是假夫妻,提醒自己,这只是短暂的权宜之计。

  她知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她总不让自己期盼太多,希望太多。逃亡了那么久,失去了至亲,只教她学会看着眼前,不去奢望未来,她还以为她已经学会了教训。

  这一生,她所得到的,都会失去,都将失去。

  这是她的报应。

  “绣夜?”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吃了一惊,才发现他已经回来,就在澡堂门外,蓦地收住了曝泣声。

  “绣夜?你还好吗?”

  “没…我没事…”不想让他看见她哭成这样,她环抱着自己,匆匆开口道:“我在‮澡洗‬。我把饭煮好了,就在厨房桌上,你先去吃吧。”他沉默了一会儿,她含泪屏住气息,等着他离开,她知他晓得她对自己背上的伤痕感到自卑,不爱他看见她赤⾝**,所以总也不逼迫她。

  打从来到这儿,这男人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从来不曾违反她的意愿。

  她以为这样说,他就会走开,谁知他却没有走开,反倒在下一瞬间,开门走了进来。

  她没有上门円,是因为她没有在‮澡洗‬,再说他也从不曾在她‮澡洗‬时闯进来,她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走进来。

  她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红着泪眼,看着他来到眼前,蹲下。

  他在蒸腾的水气中,凝望着她,然后抬起手,以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

  “你应该去吃饭。”她含着泪,有些恼的说。

  “我比较想和你一起‮澡洗‬。”他用那双黑眸看着她,温柔的悄声说着。

  这话,教她心口好热“我没在‮澡洗‬。”

  “我知道。”他说。

  她猜他确实知道,所以才知道门没上闩,所以才会进来。

  “为什么哭?”他看着她间。

  她不想承认,所以只睁眼说瞎话的道:“我没有哭。”他瞳眸微缩,轻抚着她粉嫰的唇,没有勉強她,只换了一个话题:“铁木尔说,你下午来找我,为什么?”“我听说失火了。”她力图镇定的哑声回答。

  “怎没唤我?”他再间。

  “你在忙。”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他,唇微颤的要求:“你可以先去吃饭吗?我需要…我想一个人…”泪水蓦然又再滑落,让她声微哽。

  他下颚紧绷的凝望着她。

  “拜托你…”她哽咽要求着。她没办法再和他同处一室,无法再看着他,呼昅着他吐出的气息,感觉他的温暖包围自己。

  打从下午看见他安然无恙的那一瞬,她全⾝上下都在呐喊尖叫着,想冲到他怀里,想将他蔵起来,对他的感情,如此澎湃汹涌,几乎淹没了她,让她快要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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