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五很快就到来了。

　　张四非这些天一直被尹素宜密集地纠着，只要她逮到空档能够过来普通科这边的大楼，下课时间他绝对会看到她站在教室外面朝他招手。

　　他已经委婉地拒绝过她很多次了，她却不肯死心，一再前来拜托他出席她的庆生PA，还说就算他只是个面待五分钟也行。

　　张四非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如果尹素开口拜托他的话，他二话不说绝对会去参加她五姐的庆生PA，只是他等了好多天，尹素却迟迟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

　　看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真的不太好。

　　放学之后，他一如以往地前往图书馆的自修室，通常决定要留校自习的学生都会在下午第四堂下课的时候就先吃晚餐，不过也有人是一直到晚上九点离校之后才去吃晚餐的。

　　他习惯先吃点东西垫垫胃，晚上回家后，妈妈会另外替他煮一顿消夜。他中午会多买两个面包充当晚餐，或者是随身携带方便包的麦片，念书念到一半，若肚子真的饿到受不了，到走廊上的饮水机去冲泡，马上就可以喝了。

　　他才刚在老位子坐下，就看见尹素朝自修室里面走进来。

　　她习惯性地拉开他正对面的那个位子，如果不是考试期间的话，自修室的空位子其实还多的，常来这里念书的人都会有喜欢的固定位子，大家都有一定的默契了。

　　尹素坐下之后，就看了一眼手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之内，她不自觉地看了四、五次，差不多每隔五到六分钟就看一次手表，完全没办法专心念书。

　　被她的动作给影响，他在她第六次准备看手表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笔。

　　“学妹，你出来一下。”

　　把人叫出来之后，张四非笑道：“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你五姐，对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替她庆生吧！”

　　“你真的愿意去？”尹素有点惊讶，她还以为他铁定被她五姐给烦到火冒三丈了呢！

　　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去，那里可是育好几个豺狼虎豹型的女孩正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她毕竟是你的姐姐嘛！”

　　如果尹素真的不打算开口拜托他，他可能还是会去个面的，就当作是做个人情给尹素宜，反正只要待个五分钟左右就行了。

　　“你不怕被她们住，就走不开了吗？”

　　“所以你得跟我一起去，待在我身边保护我啊！”张四非拍了拍她的头，脸上是宠溺的笑。

　　最近他们两个天天都在一起，却没有传出任何具爆炸的流言蜚语，一定是因为他们都关在自修室里念书，看起来完全不像在谈恋爱的感觉。

　　他早就应该找个机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确定一些才是。

　　尹秦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他一眼，“我哪有那么厉害能保护你啊？”

　　他应付女孩子的经验很多，她在五姐那边听了很多跟他有关的小道消息，他只要板着张脸站出去就行了。

　　他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会让女孩们瞬间心碎的。

　　张四非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能的。”

　　尹素惊讶地望着他，他怎么牵她的手牵得这么的自然？

　　她的心忍不住开始狂跳了起来。

　　“你一站出去，她们就会被你打败了，这样谁还敢住我？”不夸张，尹素是他看过觉得最可爱的女生，或许不是最漂亮的，却最得他的缘。

　　孙妈妈当初跟他推荐时，形容尹素是个懂事、聪明、讨人喜欢的女孩，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前往赴约，一开始虽对她没兴趣，但后来却慢慢被她吸引。

　　她冷冷的，沉稳的个性跟他很像，他的注意力一直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渐渐地就对她倾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她了。

　　“我五姐啊！”尹素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五姐厚脸皮的程度，他一定是还没真正吃到苦头。

　　“那倒是，你五姐的碓有点麻烦。”

　　张四非握紧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扯到自己面前来。两人站得极近，他低下头，另一只手顺势就往她上搂去。

　　“你一定要记得保护我喔！别让你五姐藉着姐姐的名义占我便宜。”这样他会很吃亏的。

　　她整个人几乎被扯进他怀里去了，她既紧张又害羞，傻愣愣地僵住身躯，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这样相对着的姿势，她又刚好抬起脸，感觉好像随时都会被他夺走自己的初吻般，可是这里是自修室的门口耶！

　　她的脸庞不由自主地羞红起来。

　　她还在为刚刚他突然牵了她的手而心跳不已，他该不会要在同一天、同一个时段超前赶进度，牵了她的手之后，马上又突袭般地吻她吧？

　　张四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一定不知道她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可口吧？他只要再稍微低下头，就可以亲到她的了，她摆出那么羞怯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勾引他嘛！

　　可是他硬生生忍住了那股渴望。

　　这里不是适合发生初吻的好地点，而且他们现在得赶快进去收拾东西才行，要不然赶不上尹素宜的庆生PA，他们铁定会被尹素宜怨恨一辈子的。

　　“走吧！”张四非握住她的手，往上拉到她头顶去敲了一下。

　　像是打破结界般，将刚刚那个美好的人氛围给敲散。

　　“喔！”尹素窘红了脸，低下头，被他一路牵着手走回自修室里去。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表情一定很蠢。

　　她明明就不像姐姐们那样，期待一场浪漫的恋爱，期待有个骑士能够将她带出黑暗之家，她一直以来都是理智派的，不是吗？

　　可是刚刚的那一刻，她却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希望他能够再稍微低下头来，吻住自己的…

　　怎么办？她是不是真的被恋爱给冲昏头了？

　　她这种状态虑该是没救了吧？

　　如果他们继续交往下去，结果却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样，她还能回到过去那个无无求、清心寡的她吗？

　　啊啊…恋爱还真是令人神伤的一件事。

　　她竟然连选择要不要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先一步陷进去了，当初随口答应孙妈妈去赴约的时候，她真的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跟姐姐们一样，是个容易陷进恋爱的体质啊！

　　当尹素宜面苦地坐在位子上听着面前那些同学们一句比一句还要尖酸刻薄的批评时，她差点要气哭了出来。

　　今晚这顿饭连同精致生日包厢的布置费用，起码两、三万跑不掉，她一个月的零用钱只有三千块而已，扣除掉平常必要的吃饭费用之后，就所剩无几了，欠了这么多钱，她得要还到民国哪一年啊？

　　愈想就愈不甘心，没想到小真的是个那么狠心的人，她还以为小一定会看在姐妹之情的份上，把她的男人带来借她现一下的，现在好了，赌约开出去了，人却不知道在哪里，再过一个小时左右，整套餐的菜都上完，甜点也上桌之后，就是正式宣告她输掉了这场赌约。

　　到时候她付不出钱来，会不会被送去警察局啊？

　　吃霸王餐的罪名虽然不大，上新闻可是很丢脸的，她要不要偷偷打电话回去搬救兵？爸爸会不会看在家丑别外扬的份上，替她付掉这一餐的钱？

　　糟糟的想法在脑海里奔窜，她甚至想过要去求这里的领班让她在这里打工洗盘子来抵债了。

　　她怎么这么可怜，有一个心肠这么狠毒的妹妹啊？

　　就在她的眼泪即将要滴下来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妹妹尹素那如同天籁般的嗓音——

　　“姐，生日快乐！”

　　尹素宜陡地抬起头来，正好瞧见尹素和张四非手牵着手一起走进包厢来的画面。

　　张四非朝尹素宜挥了挥手中的小礼物，笑道：“嗨！生日快乐。”

　　他们两个的出现，让包厢里的人都吓傻了，几个女生都以为张四非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带了小礼物过来。

　　这就证明尹素宜不是随口说说的，这下子今天晚上这一摊的费用，得由她们几个来付了。

　　“谢谢你特地排除万难赶过来我的生日PA。”尹素宜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明明一副难过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现在却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

　　她走过去想要勾住张四非的手臂，向自己的同学们炫耀一下，没想到张四非却像滑溜的鱼般闪了开去。

　　尹素宜扑了个空，表情又开始尴尬起来，她瞪了尹素一眼，动着嘴角，无声地要求着他们，好歹在同学们的面前给我点面子嘛！

　　张四非见尹素不太好意思在大家面前给她五姐难堪，只好握住尹素的手，向在场的人大声宣告，“各位，我不清楚素宜跟你们瞎掰了些什么，不过呢！这位可爱的学妹才是我的女朋友喔！”

　　尹素宜的表情马上垮了下来，“你们真的开始交往了喔？”

　　“我们一直都在交往啊！”张四非看了尹素一眼。要不然她以为这段时间他们天天见面都是见假的吗？

　　尹素耸了耸肩头，表情十分的无辜。

　　她知道学长刚刚那眼神的意思。他们虽然天天都有见面没错，可是几乎都在自修室里温习各自的功课，唯一能交流的时间，只有他送她回家的那一段时间，路程短得可怜，单独相处的时间转瞬即过，真的没有在误恋爱的感觉嘛！

　　可是今晚他不仅握了她的手，还疑似想要夺走她的初吻，虽然并没有发生，他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今晚对她来说，真的是够本了。

　　“小，你不是说你还不确定吗？”

　　尹素宜有种心爱的东西被人给抢走了的感觉。

　　为什么小的运气这么好，能够钓到这么的男人？

　　她也想要一个这么聪明、这么有钱，长相又这么带得出门的男朋友啦！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这样的好运不是属于她的？

　　不公平、不公平啦！

　　张四非听了之后，有点在意地将尹素拉到包厢外面去。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没有啊！”尹素连忙像博鼓般地摇着头。

　　“那你五姐为什么讲你说还不确定？”他可是已经很确定了呢！

　　“你没有很明确地说要跟我交往嘛！”

　　尹素真是无辜到极点了，他一直以来态度都是淡淡的，从来没有讲过喜欢，或者是交往这一类的字眼，她当然只能讲不确定啊！

　　“我的心意你都没有感受到吗？”

　　张四非也是一脸的无辜，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够明显了，但其实他没有恋爱的经验，亲密程度的感受又是每个人都不同的，对他来说，每天都见到面，每天都送她回家，就是很亲密的表现了。

　　“有，一点点。”

　　尹素有点想笑。她看得出来学长是真的很在乎他的心意有没有传达出来，那模样真是好可爱啊！

　　“只有一点点？”张四非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他一直以为自己表现得够明显了，哪里晓得她才接受到一点点。

　　“可是今天晚上，我感受到很多喔！”

　　尹素低下头看了看他们一直握在一起的手，心头整个暖洋洋的，嘴角也一直漾着欣喜的微笑。

　　她摇了摇他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甜蜜的感觉像是要从身体里面整个漫出来般，刚刚她在来这间餐厅的路上，心中就巳经甜得快要长出蚂蚁来了。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快乐，难怪以前大姐、二姐了男朋友之后，就一再地夜不归营，她们一定是舍不得和恋人分开吧？

　　就像每次学长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总会站在路灯下面，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身影，不想听到他跟自己道别，不想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今天，学长牵了她的手，以后她是不是可以一直这样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太快离开自己的身边？

　　张四非感觉得到她散发出来的喜悦，她柔软的小手此刻正紧紧地反扣着他的手。

　　“那就好。”

　　她一整个晚上都在微笑，是因为他牵了她的手吗？

　　如果刚刚在自修室门口，他没有打破那股暧昧的氛围，顺势就吻住她的，一下子进展到KISS的阶段，她现在会不会笑得更加甜美？

　　“喂！你们两个别想偷溜喔！既然都已经来了，进来一起吃蛋糕吧！”

　　尹素宜倚在门边看着他们亲密地握着手，嫉妒得都想啃住那扇木板门了。

　　她很感激他们及时出现让她赢了这个赌约，可是看到他们的感情似乎比之前又更进一步，她又有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情。

　　“我们已经达到来这里的目的了吧？”

　　张四非看了看包厢里的那些女生，他实在很不想进去应付她们，而且尹素宜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狰狞，她显出来的嫉妒表情，让他一秒钟都不想多看一眼。

　　尹素猛点头，她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五姐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其实她并不是怕她，只是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在外人面前跟她吵起来而已。

　　“那我们走吧！”

　　在离开之前，张四非不忘回过头提醒了尹素宜一句，“嘿！只此一次，下下为例，麻烦下次别再拿我来打赌了，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好心的。”如果她不是素的姐姐，他是绝对不可能给她这个面子的。

　　“别走啦！你们再留一下下嘛…”

　　尹素宜又气又恼地挝着那扇门。今天可是她的生日耶！他们既然都来了，好歹也吃块蛋糕再走啊！

　　她虽然赢了这个赌注，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

　　尹素宜手里拿着张四非刚刚送给她的小礼物，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物品，只是便利商店促销集点换购的企业形象娃娃而已，但这个娃娃却是今天晚上她唯一收到的礼物。

　　她握紧那个娃娃，像个幽怨的背后灵般又羡又妒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离开那间餐厅之后，张四非和尹素漫无目的地顺着商店街外的人往前走着。快要过农历年了，两旁的店家播放的音乐都是热闹的年节歌曲。

　　“今天原本要温习的功课进度，应该没问题吧？”

　　张四非看了看时间，现在要赶回去学校晚自习也不是不可以，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以利用。

　　不过他们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学校去好像有点瞎。

　　“嗯！明天再补回来就行。”尹素平常基础打得够好，偶尔落后一天的进度，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很快便能赶上原本的复习进度。

　　“那我们…去约会？”

　　“好！”一听到约会这两个字，尹素开心得不得了。

　　平常在班上，她只要听到同学们聊起约会的过程，就会觉得好羡慕，一直以来都专注在课业上面的她终于也有机会跟男朋友去约会了。

　　“要去哪里约会？”

　　“呃…”张四非看了尹素一眼，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学妹，你有想一时之间问她想去的地方吗？”

　　尹素还以为他有好的廷议，才会说出要去约会的提议，去哪里，她也毫无头绪呀！

　　他们两个对约会这件事，都是只有听说过而已，从来没有实际演练过，现在不仅有对象、有时间，也有机会可以进行约会了，他们却有点傻住，不晓得该怎么开始才好。

　　街上有很多对情侣跟他们擦肩而过，他们脸上都一副很甜蜜的表情，让张四非好想问看看他们约会时到底该做些什么才好。

　　这样临时决定要约会，他却什么计划也没有，素学妹一定会很失望的。

　　“学长，就这样一直散散步、逛逛街就行了，不必非得去哪里，或非得做些什么不可的。”

　　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面对着面看着彼此，她都会觉得很快乐。他们平常就是这样的模式了，不是吗？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经验…”张四非有种糗毙了的感觉，红晕慢慢地染红了他的脸庞。

　　“我也是啊！”尹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平常学长看起来就是一副条理分明的样子，没想到两人变得亲近之后她才发现，学长也是会紧张，也是会犯迷糊的。

　　而且学长尴尬的表情真的是超级可爱的。

　　“取笑我喔？”张四非睨了她一眼，脸变得更红了。

　　“我哪敢啊？学长，我是太开心了，所以才一直笑的，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她跟他一样，对约会这种事情不太拿手，根本没有资格取笑他。

　　看着她笑得好灿烂的模样，整个晚上张四非的心口处都在不停地动着。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形容不出来，总之，看着她的笑脸，他的必就会不停地在狂跳，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他脸红心跳，走着走着，慢慢就停了下来，拉着她往骑楼边边的柱子旁靠了过去。

　　尹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跟他一样呈现红晕状态的娇颜，是那么的吸引人，他终于知道心口处那些纷的动代表什么意思了。

　　他情不自地低下头，在她红通通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尹素瞬间呆住。学长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偷亲她？！

　　“咳！其实…”张四非不敢看她的表情，视线不断在周遭游移着，“其实我想亲你的嘴，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多人了。”

　　他很镇定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又是一阵止不住的脸红。

　　亲就亲了，还解释那么多干嘛？听起来真的好逊啊！

　　尹素也不敢看他，羞怯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这里的人真的太多了啦！或许路人根本就没有在注意他们的举动，可是她却脸红到快要爆炸了。

　　最后，她鼓起勇气，将脸贴到他的膛上。

　　在嘈杂的大街上，她清楚地听见了学长那如雷鸣般狂奏的心跳声。

　　可恶，恋爱的滋味怎么会这么甜美啦！害她忍不住一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